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一章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鹰刀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色。   又是新的一天,好好的干吧。他给自己鼓了鼓劲。   和往常一样,昨夜又栖息在树林里。自从半月前叛出“鬼王府”以来,便落得每天象一只丧家犬一样,东奔西躲,终无宁日。   这半月已经遭到了“鬼王府”近十次追杀,右肩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便是前两天留下的。“鬼王府”对叛徒的手段向来是不死不休,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毒手。   鹰刀虽是“鬼王府”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可双拳难敌四手。面对“鬼王府”水银泻地般的追杀罗网,却也感到几许疲惫。特别是前来追杀的高手武功级数越来越高,相对的也越来越难应付。   虽然如此,他却丝毫没有后悔叛出“鬼王府”。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后悔两个字。既然决定去做一件事,他就不会后悔。   因为疗伤,已经浪费了一个晚上,料想追兵已近。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鬼王府”的追踪之术天下无双,之前自己所做的惑敌手段只能拖延一时,再不走的话,必然是束手待毙的局面。   如果他们出动以追踪术弛名江湖的“鹰卫”高手的话,相信离这里已不远了。   “鹰卫”是“鬼王府”的情报小组。其组员也许武功不高,却个个精擅追踪隐藏之术。更可怖的是,他们有一种手法可以操纵自己豢养的动物,如犬。鹰。狐等来追踪敌人,令人防不胜防。   鹰刀深吸一口气,四处望了望这片树林。   东南方似乎有潺潺的水声。   要避过猎犬或猎狐的追踪,必须掩藏自己留下的气息。而现在最好的方法便是由水路离开。   鹰刀提气跃上树梢,径直往东南方掠去。   走了近一里,终于见到一条约三丈余宽,一人多深的溪流,由西向东横贯树林,水势颇急。   鹰刀正要跃入水中,突然心中涌起一种强烈地不安。   他立定身子,反手握上背上的厚背刀,大声喝道:“出来!”   身后传来一阵叹息,一把轻柔地声音缓缓道:“鹰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鹰刀慢慢转过身子,目光凝注在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身上。   “李筑!想不到为了区区在下,鬼王竟然出动了座下的‘四小鬼’,我鹰刀何德何能?”鹰刀长声一笑。   那少年手摇摺扇,笑道:“鹰兄过谦了,想这半月来,你躲过府内九次追杀,伤了七名府中高手,这等身手岂是易与?鬼王极为震怒,特命小弟在此恭候大驾,好迎接鹰兄回府。”   “要我鹰刀回去不难,只是没见过李兄手中的‘逍遥扇’就回去,我却有点不甘。”鹰刀深知这李筑年少英俊,看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冠书生,实际上他是鬼王最宠爱的关门弟子,深得鬼王真传,手中的逍遥扇更是一支奇门兵器,以东海紫玉为骨,坚硬异常。若是在平时和他比武较技,以自己的功夫也许连他的七成都不到,可现在只要自己和他以命相搏,以伤换伤,或许还有一成的机会逃走。   计议已定,鹰刀深吸一口气,拔出厚背刀立于身前。   李筑收回摺扇,沉声道:“鹰兄,真要如此吗?师傅待你不薄,你为何杀了他的爱子,叛逃鬼王府?”   鹰刀嘿嘿冷笑道:“晁无心这淫贼窥觑我义兄妻子貌美,竟设计杀我义兄全家,奸杀我义嫂,连我义兄那方才两岁的孩子也不放过!如此丧尽天良的奸贼我不杀他,我鹰刀枉为人世。嘿嘿~~~~想我义兄为了鬼王府辛劳一生,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说到后来,鹰刀言辞激动,泪流满面,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心神激荡之下不由仰天狂呼:“晁功绰啊晁功绰,你对的起他吗?”   李筑默然半晌,道:“是非曲直还是到师傅面前辩白为好,你却不能私自杀了晁师兄,还叛出鬼王府。”   鹰刀怒道:“平日里晁无心这厮仗着他老子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晁功绰可曾管教过?我鬼王府向来在江湖上风评不恶,却被晁无心搅得一片乌烟瘴气,府中的老臣子早已心怀不满,人心离异,他晁功绰又哪曾理会过?只知一味的宠爱他儿子。如今我杀了他儿子,他还会放过我吗?我鹰刀却不是呆子,任人宰割。”   李筑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鹰兄想是不愿跟我回去了?”   鹰刀道:“我鹰刀既然出了鬼王府,就不会直着回去。废话少说,动手吧。”说毕沉声凝气抢先一刀挥出。因为他知道若不抢先出刀,势必被李筑压制,自己本身功力不足且伤势未愈不能久战,时间一长必无生理。   李筑见他一刀攻来,忙飘声移向左侧,避过刀势,右脚顺势踢向鹰刀右肋,守中带攻,正是鬼王府绝学“无双剑诀”中的一招,只是他将剑法以腿施展出来,但其威力却与用剑一般无二,若被他一脚踢中,鹰刀不死也得重伤。   鹰刀看也不看李筑踢过来的右脚,不待自己刀势用老,便运起全身功力反手一刀劈向李筑胸前。正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李筑本身功力高出鹰刀甚多,方才一腿正是守中带攻的妙招,满以为鹰刀必然会横刀退守,这样他后招连绵不绝就此将鹰刀逼在下风。怎料鹰刀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舍命攻来。此时自己招势已尽,身在空中无从借力,无奈之下只得奋起余力,以手中逍遥扇硬挡劈向胸前惨烈的一刀。   只闻两声巨响,两条人影分飞而下,一招之间胜负已分。   虽然李筑挡住了方才一刀,但鹰刀以全身功力凝聚的一刀岂是易与,手中的逍遥扇硬被砍出一条裂痕,刀气也侵入脏腑,全身经脉乱为一团,已受了极严重的内伤,登时间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鹰刀受了李筑一脚却也不好受,右胸肋骨尽断,好在因为李筑要挡胸前一刀,撤回两成功力,否则这一脚已要了他的命了。   李筑嘿嘿笑道:“想我李筑一向自命不凡,怎料一招便败于鹰兄之手。鹰兄~~~~要杀要剐,请自便。”说毕闭目待死。   鹰刀胸中血气翻涌,吐出一口鲜血道:“你我不过各为其主,又无甚冤仇,我杀你干什么?要是平日比武较技,我本非你对手,今日取胜原是取巧,只是我身陷险境不得不出此下策。”说毕刀交左手转身欲去。原来,鹰刀吃这一脚,再加上右肩的伤,右手早已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方跨出一步,又回头道:“倘若侥幸被我脱逃,晁功绰怒极之下,鬼王府必会闹得鸡飞狗跳,成为是非之地。李兄你一向为人清正,希望你早作打算,好自为之,免受小弟拖累。言尽于此,告辞了。”   李筑望着鹰刀蹒跚的脚步,大为感动,不由高声叫道:“鹰兄且慢,小弟有话要说。”   鹰刀回头望着李筑,只见他自怀内取出一只小瓶抛了过来。   李筑道:“瓶内装的是小弟密制的‘百花蜜粉’,将它均匀撒在身上就能避过鹰卫的追踪。还有,这溪流的下游有我二师兄守着,你最好在林中找个地方躲避几天,等他们散了再走吧。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你多保重。”   鹰刀听了暗呼好险,如果不是他的提醒,自己定然顺水势而下,那真是刚离虎穴又入狼窝了。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别说和素有“魅剑”之称,鬼王府“四小鬼”之一的朱拓拼斗,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壮汉也能将他击倒。于是捡起地上的百花蜜粉放入怀中,对着李筑一报拳道:“李兄,大恩不言谢,你也小心了。”说毕反身向前走入溪中。   时值初春之际,水凉澈骨。鹰刀伤势颇重,受冷水一激,身子一晃几欲晕去。他定了定神,慢慢地沿溪而上。   如此走了约五六里,右肋断骨相撞,疼痛异常,这还是平常之事,只是李筑那一脚虽说只有五成左右的劲力,可毕竟还是使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为了逃命,不得不压下伤势,但经过一番辛苦奔走,整个内脏象是被翻转过来,实在是无法再走一步了。当下举目四望,见到不远处有一座山洞,洞口有草木掩蔽,想来是什么野兽废弃的洞穴,正是一个藏身的绝佳之处。   鹰刀先从怀中取出百花蜜粉均匀地洒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步步倒退而行。每走一步,均先将自己的足印消去。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凭借地正是这份谨慎小心。   等到退入洞中之后,又将洞口的草木遮掩好,直到看去象从没人动过的模样,这才反身查看洞中的情形。   只见此洞颇深,洞内幽暗潮湿,一股腐肉之气扑面而来。鹰刀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于是转身走到石前坐下。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疲累不堪,若不是他天生意志顽强,只怕早已昏死过去。   他先从包内取了些干粮充饥,随后便盘膝而坐运功疗伤起来。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包内的干粮已尽,伤势却也好了小半。便出洞来就近在溪中抓几尾鱼在洞内烤了作为食物充饥,虽然无盐无料,但习惯之后却觉得甚是鲜美。   在最初两三天,时常听得洞外有鹰飞犬唳搜索之声,到得后来已渐渐不闻,想来是他们以为自己已逃出林外去了。   又过了几天,鹰刀知道如果再不走,等他们在外搜索不见自己踪迹之后,必然会怀疑自己仍然躲在林内,那时就再也逃不走了。何况此时伤势也好了大半,虽然知道也许一出树林就会被人盯上,但自己也非无一战之力,权衡之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下不再迟疑,出得洞来,沿溪而下,向林外奔去。   约摸走了三四十里,终于接近树林的边缘,那小溪却也越来越宽。   鹰刀心内暗喜,知道和这条小溪接壤的极有可能是一条大河,只要河面上有船只经过,便可以潜上船,随船而下,那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果然,出了树林之外,眼前一片开阔,正是一条烟波浩淼的大河。   只见河面上舟船穿梭,甚为热闹。   恰在此时,上游飘来一只大船,船身华丽非常,长约十二三丈,阔四丈余,有两层上舱,可见船的主人非富即贵。   此船正是藏身的绝好地方。一来船大,易于躲避,二来船主人非富即贵,虽说鬼王府在这一带的势力庞大,却也不能任意登上这种看来颇有来头的船只上搜索。   鹰刀不再思索,潜入河里,看准大船的来势,轻轻松松地自水中攀住船底,随着大船顺流而下。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二章   等船行至僻静之处,鹰刀方才露出水面。仰头望见二楼船舱有一间房窗门大开,他知道此时是大白天,如果行动不快的话,就极易被人发现而露了行迹。当下反手抽出厚背刀轻刺船身,一借力翻上船舷,再双脚一登,如乳燕投林一般跃入房中。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半分阻滞,显见鹰刀的功力已大有长进。鹰刀知道这些天来虽然疲于奔命,却由于长期处于高压之下,精神和体力得到了充分地考验,又经过连番浴血搏杀,其所获得的实战经验是平日里独自练功无法体会得到的。所以,这种稍一松懈便会落得个战败身亡的境况反而使自己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   收刀于后背之后,鹰刀细细打量这间舱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雅致的绣床,床旁倚着一张美仑美奂的梳妆台,台上摆了一只正散发出阵阵淡淡幽香的香炉。鹰刀暗道糟糕,自己误打误撞之下进了船主女眷的舱房,若是被人发觉,这淫贼的帽子就莫名其妙地戴在自己的头上了。什么都能当,唯有这淫贼当不得。   还是另找间屋子躲一躲吧,最理想的莫过于这艘船的储物舱了,那里平时一般人是不会进去的,躲在那里较不易被人发现,而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酒喝。   一想到酒,鹰刀觉得自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逃命,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上一口,更别说喝酒了,肚里的酒虫早已闹翻了天。   没想到也就罢了,既然想到了,他简直连一刻也停留不住,拔腿就往舱门走。   他走到门口,附耳听了听,却听到门外一阵碎步走近。鹰刀暗叫倒霉,只希望满天神佛保佑自己运气别那么坏,门外这个人千万别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当传来那人推门声时,鹰刀暗叹一声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这间舱房一览无余,并无藏身的地方,如今之计只好点倒此人再做打算了。   门缓缓地被推开,一张绝世的容颜慢慢地呈现在鹰刀的眼前,在那一刹那间,鹰刀只觉得时间为之停住,自己的呼吸骤然间停止。世间居然有如斯动人的少女,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她在极远处,可望而不可及,素净的脸庞上不施半分粉黛,却让人觉得连她发鬓边那朵娇艳的春花也失却了颜色。   当鹰刀抱着那少女进屋之后,仍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好在他当时虽为这少女丽色所摄怔在当场,却能保持最后一点清明,及时在她惊极而呼之前先点了她的穴道,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抱着少女柔若无骨的身体,鼻内传来阵阵清新的体香,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干什么好。   终于,鹰刀想起这般抱着她不放,那自己不是淫贼也变成淫贼了。   于是他将那少女轻放在绣榻上。   那少女刚推开房门便被眼前这个浑身湿淋淋,看上去又肮脏又邋遢的男人点了穴道,方才又见他呆呆地抱着自己不放,心里早已七上八下的又惊又怕,谁知最后他竟将自己放在床上,傻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偏偏自己身子又无法动弹,心内不由羞愤欲死,难道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竟会被这个肮脏的男人玷污了吗?   两行清泪终于从那少女洁白无暇的脸上流了下来。   鹰刀看着那少女怨恨的眼神,知道对方误会自己是个采花贼,却也无法解释,谁让自己的所做所为都象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淫贼呢?只是混得如此狼狈不堪的“淫贼”,世界上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了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抹去那少女脸上的泪痕,拉过床上的丝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现在该如何是好呢?看来在这船上是躲不下去了,没想到自己刚刚从水中爬上来,身上水渍未干便又要回到水中了。   鹰刀苦笑一声,走到窗前便欲纵身而下。   正在这时,忽闻门外传来一声喝叫:“大家小心,有贼人上船了。”这把声音声如洪钟气脉悠长,竟是位一流高手。   鹰刀一楞,自己行踪如此隐秘也会被人发现,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倒霉?   还没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舱门已被人推开,冲进一位娇俏可爱,身着绿衫,手中拿着佩剑,年约十六七岁的婢女,口中还嚷道:“小姐,小姐,外面有人劫船了~~~~~~咦,你是谁?”   那丫鬟一见房中居然站着一个男人不由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却见自家小姐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也不回话,便知被人点了穴道。当下不在打话,飞身越前一剑向鹰刀刺来,口中却向外喊道:“快来人呀,小姐房里还有一个!”   鹰刀听到那丫鬟进来时说外面有人劫船,知道自己原来并未被人发现,被他们发现的是另有其人上船打劫。等到那丫鬟向外喊话时,明白到自己又被误认为强盗了。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自己的身份由一名逃犯变为淫贼,又从淫贼变为强盗,自己这下是名副其实的上了“贼船”了。什么船不好上,偏偏要挑这艘船,上船之前还在为自己的判断沾沾自喜,现在却是后悔莫及了。早上出来之前没照镜子,今天霉运连连,印堂肯定是发黑到不能再黑了。   无奈之下,鹰刀只好拔刀应战。却发现这丫鬟剑法高明之极,虽然内劲稍嫌不足,但她的剑法专走偏锋,剑势凌厉,一上来便封死自己的退路,逼得自己不得不打消边打边撤的念头。   鹰刀对她并无敌意,当然无法下重手,挥刀出去倒有八成守势,另两成攻招也是以守为攻的居多,就这样在打不得退不了的情况下,几招之后,鹰刀居然被那丫鬟逼在船舱一角,落于下风。   鹰刀自十五岁加入“鬼王府”的“刀卫”以来,跟随鬼王晁功绰东征西战十数载,从一个小小的刀卫到被提升为“刀卫”副统领,被誉为“鬼王府”除鬼王亲传弟子以外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其江湖阅历可说是极为丰富的了,可他这么多招下来居然看不出这丫鬟的剑招出自何门何派,只知这决非中原的剑法。她的剑招虽然凌厉无比,可使起来时却彷若在翩翩起舞,姿态曼妙,轻盈动人。   鹰刀越打越急,眼见这死丫头剑法层出不穷,死缠烂打,偏偏自己就是冲不出她的剑网,再这样下去,等到其他的人前来增援,自己这假强盗只怕就要变成死“强盗”了。说不得,只好出重手了,希望这死丫头知难而退。   想毕,鹰刀右手横刀一挥,先将那丫鬟逼开半步,接着左手也握向刀柄,将刀高举过头顶,正待施展一式“力劈华山”。   突然一声巨响,船舱被硬生生撞破一个洞。只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慢慢地走了进来,被撞破的木片四下飞散,可那中年人脸上的神情却仿佛他正在花园中散步,毫不在意早已停手不战的鹰刀和绿衫丫鬟。   那丫鬟见了中年人如此惊人的一手,吓得花容失色,知道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忙跑到床前护住自己小姐。心里打定主意,就是死也要护得小姐周全,只是这么久了,怎么其他人还不来增援呢?莫非敌方另有高手把他们绊住了,无法分身过来?   鹰刀却想到,这人武功如此高强,决非一般强盗可比。而他右手大拇指上的那只玉扳指,晶莹翠绿,实是价值连城之物,那他的目的也决非一般财物。莫非这船上还有比那玉扳指更值钱许多的东西?而这东西就在这船舱里?可自己刚上船时早已看过四周,实在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呀!正迷惑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船舱里最值钱的不是东西,而是个人,一个有倾国倾城之貌的美人,正是稀里糊涂被自己点倒的那位小姐。原来这中年人并不是强盗,而他才是如假包换的采花贼。   果然,那中年人来到床前,看也不看绿衫丫鬟指向他的剑尖,微一拱手缓缓道:“在下吕东成见过公主,我家少主人久闻公主艳绝天下,内心仰慕非常,日前听得公主经过这里,特命小人在此恭候大驾,希望公主能一移玉驾前去见上一见,也好一解我家少主人相思之苦。”说毕,一掌拂开绿衫丫鬟就想扑上床去抢人。   鹰刀一听,心内暗暗失笑,原来此人还是个强盗,淫贼却另有其人。见他动手抢人,忙大喝一声:“且慢。”身子早已高高跃起,一刀向他劈了过去,正是蓄势已久的一招“力劈华山”。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三章   鹰刀这一刀劈将下去,力道浑厚,刀势如风,实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刀。他知道这吕东成武功厉害,是除鬼王晁功绰外自己生平所仅见,若不全力出击,根本无法阻拦他抢人。   吕东成一进舱房时便见到鹰刀和绿衫丫鬟斗在一起,只道鹰刀和她们是敌非友,而且鹰刀的武功看来和那丫鬟也不过半斤八两,并无惊人之处,虽然此人来历不明,却也没将他放在心上。这时见他一刀劈来,便随手一拂,满以为会将他震开,谁知一接触刀劲,只觉势大力沉,和之前的判断有很大的出入,登时吃了一惊。   所幸吕东成内劲早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地,忙乱中加了三成功力,撤身右转才陷陷避开这一刀,但右手的一幅衣袖已被鹰刀劈了下来。   吕东成恼羞成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坏我的好事?”   鹰刀持刀而立,笑嘻嘻道:“我不是什么人,我只不过看你不顺眼,忍不住想和你过两招而已。”说毕,又转头向那绿衫丫鬟道:“死丫头,还不扶你家小姐走?等会儿我们两大高手拼斗起来,一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绿衫丫鬟见鹰刀时敌时友,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但她总算知道若现在不走,等会儿就走不了了。于是,径自走到床前,伸手解开小姐的穴道。   吕东成嘿嘿冷笑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飞身扑前向鹰刀攻来。   鹰刀早有防备,迎身而上。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跟本不是吕东成的敌手,但鬼王府有一套“天罗刀法”,这套刀法施展开来,刀势如织,泼水不进,用于攻人或许威力不足,可任你是功力高出自己许多的敌人想要攻破刀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只要拖延这吕东成一时,让那两个丫头先离开这里,鹰刀自信还能够办得到。至于以后的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少女自被鹰刀点了穴道,以为必然遭到此人的凌辱,谁知他并没非礼之意,反而给自己盖上薄被。到的后来,替己方阻挡敌人时,虽然还不知道他上船是为了什么,但已知其中必有误会。   此时穴道已解,坐看鹰刀和吕东成缠斗。她虽然因为某种原因身无武功,但自幼出身武林世家,耳闻目染之下,眼力却极为高明,一眼看去,便知鹰刀非人敌手。   那绿衫丫鬟见主人只是看着两人争斗,并无起身逃走的意思,不由大急道:“小姐,我们快走吧。”   那少女依然目视场内恶斗,口中却低声对那丫鬟说道:“雪儿,都这么半天了,曲大叔他们还没过来,肯定这船上还有敌方高手,我们现在出去依然逃不掉,还不如想个办法先赶跑这吕东成再说。”   雪儿道:“可那死胖子武功这么厉害,我们有什么办法赶他走?”   那少女闭目一想,在雪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另外换了几支香在香炉内燃上。做完这些,又笑吟吟地看着场内打斗。   鹰刀一套“天罗刀法”已将使完,还不见她两人逃走不由急了起来,口中骂道:“两个臭丫头,你们两个呆在这儿碍手碍脚,害得我厉害武功施展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我可撒手不管了啊。”   那少女听了鹰刀的说话,知道鹰刀是要自己先逃的意思,心内暗暗感激,但因为她另有打算,也就不答话,任由鹰刀在那儿死丫头臭丫头的骂着。   鹰刀骂了半天,见她们半分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大叫倒霉,自己一时出于义愤想来个英雄救美,谁知美人居然不趁机逃跑,还在那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拼命。眼见这吕东成只须轻飘飘地东拍一掌,西踢一腿,自己就得拼尽全力抵挡,看来这美人是救不了了,只怕自己这“英雄”的小命也要送在这里。   吕东成见那少女不走,便也不急着出全力攻击鹰刀,以免遭到鹰刀临死反噬一口,那未免有点儿不划算。眼前这脏兮兮的青年虽然功力不怎么样,但他的韧性十足,居然在自己手底下撑了这许久,心里倒也有几分佩服他牛皮糖的功夫。口中却道:“臭小子,还在那儿胡吹什么,鬼王府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吗?耍来耍去还不就是那几套破剑法,破刀法,有什么狗屁厉害武功。在这当口还想英雄救美,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鹰刀听他一语道破自己的武功家数,心里暗暗吃惊,便不敢答话,只是加紧运刀抵挡他的攻势。   吕东成见他默然不答,已知自己所料不差。但又有点奇怪,眼前这青年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脏乱不堪,就象一条丧家之犬。鬼王府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在这湘楚一带的势力颇大,既然他身为鬼王府的人,便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混得如此狼狈,除非另有隐情。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日前江湖上盛传鬼王晁功绰爱子被一个叫鹰刀的手下杀死,并叛出鬼王府,鬼王府因此事闹的不可开交,正在四处追辑凶手。莫非此人就是那鹰刀?于是试探道:“鹰刀,鬼王府侦骑四出,要捉拿你回府,想不到你居然躲在这里。”   鹰刀见自己行藏已露,便不再掩饰,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鹰刀?”   吕东成见自己猜对,心里很是得意,哈哈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鬼王府的人在湘楚一带混得象你这般狼狈的,除了你这鬼王府叛徒还会有谁?”   鹰刀听了心里也颇为佩服他脑筋转的快,道:“你这胖子武功不怎么样,脑筋倒也不坏。”   吕东成加紧攻势,道:“以你这样的武功杀得了晁功绰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儿子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居然能逃过鬼王府这么久的追杀还不死,看来倒也还有几分本事。”   鹰刀嘻嘻笑道:“我本事倒也不怎么样,但对付你这死胖子倒还绰绰有余。”话虽是这么说,其实鹰刀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一套“天罗刀法”已快使完第二遍了。   吕东成怒极反笑:“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以为本大爷是好惹的。”他见鹰刀翻来覆去使的都是那一套刀法,知道他技尽于此,并无其他厉害之处,便决定硬闯过鹰刀刀网将他击倒。   说毕,便沉声纳气,准备使出杀招。谁知,运了半天气竟然发觉自己的内息毫无反应,心内大惊。   鹰刀见他说的厉害,便暗做准备。可过了一会还不见他发招不由奇怪起来,正想开口讥讽几句,突然间自己内息一岔,手脚酸软,竟一跤摔倒在地。   吕东成见此良机,虽然知道其中必有古怪,却仍勉力跃起,一掌击向鹰刀,哪知身子刚跃至半空,便象一条死鱼般摔了下来,再也不能动一丝半毫。   吕东成惊极,不知自己何时中了暗算,转头一看,见到那绿衫丫鬟亦坐倒在地,唯有那少女仍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在笑,活动如常,猛然惊醒,叫道:“安息香!你用了安息香!”说毕,吸气一闻,果然发觉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异香。   原来,这安息香乃“怪医”孟襄阳用几种特殊药材所制,平常之人闻了不但能清心健脑,还有活血益智的功效。但它另有一种厉害之处,只要你身负内力,在吸入一定分量的安息香之后,内力会猛然间倒回丹田,引致经脉闭塞,所出现的症状便是象吕东成那样刹那间全身力道全失,就象突然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但这安息香之毒也很容易解开,只要离开安息香的香气范围之外半个时辰,其药力自解。   这安息香所须药材十分珍贵,练制也极为不易,所以在江湖上几乎极少有人知道。这少女的父亲因为和孟襄阳交好,而且需要安息香来医治这少女的一种怪疾,这才用重金购来药材请孟襄阳给爱女练制了几束。平日里,她也很少用到安息香,没想到今天居然用它来制敌,而且一击得手。   那少女见到自己计策得手甚为得意,她先将雪儿扶到门边,使她避开安息香的侵袭,然后将香炉端到吕东成的身边。最后,她走到鹰刀身前,细细地端详他几眼,坏坏的笑了几笑,便一脚向鹰刀的头上踢来。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四章   鹰刀一见那少女笑得诡异,便知自己要倒霉了。果然,她一脚踢来,由于身中安息香之毒,丝毫无法动弹,也无法提运内力护身,硬受一脚之下,登时鼻血长流。   鹰刀愤愤道:“死丫头,你干嘛踢我?早知如此,还不如任由你给那胖子抓了去孝敬他主子。”   那少女笑吟吟蹲下,道:“我是该谢谢你救我。不过我这人生来有个怪脾气,别人对我好,我不大记得住,要是别人对我不好,我就要十倍还他。”   鹰刀讪讪道:“我什么地方惹到你了?我只不过好心抱你上床,又怕你着凉,给你盖盖被子而已。”   那少女气道:“你点我穴道是好心吗?你还用你的脏手抱我上,上,上那什么,你根本是意图非礼!”她说到“上床”时,不由一阵害羞,那“床”也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鹰刀不怀好意地瞄了瞄那少女的胸部,贼兮兮地笑了笑。   那少女见他如此神色,反手就是一掌,怒道:“你看什么?”   鹰刀笑道:“你都还没有完全长大,我会非礼你?你想都别想。”他故意将“长大”两个字眼咬得很重。   那少女一阵气结,也懒得再和他说话,只是给他一阵没头没脸的痛打解气。坐在门旁的雪儿见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由地惊呆了,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见过小姐气成这样的。她叹了口气,有点可怜地望着鹰刀暗想:“其实,这男人总算是对我们有恩,小姐又何必这样对他呢?”   鹰刀仗着自己体壮结实,那少女又不懂武功,浑不在意她的踢打,只当是给自己松骨捶背,虽然这背捶得自己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可他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他觉得,只要能气得这心高气傲的丫头暴跳如雷,就算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那少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控。她出身世家,由于母亲早亡,先天又患有怪疾无法修炼武功,所以她父亲对她宠爱有加,下人也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知,今天这人先是莫名其妙地点了自己的穴道,后来又死丫头臭丫头的骂自己。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也算救过自己,轻轻教训他一下也就罢了,可他居然讥讽自己没有“长大”,使她莫名地感到很恼怒,其实仔细想来,这句话也并非很过分,只是自己那时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点愤怒,又有一点慌张,只觉被他看作一个小孩是件很讨厌的事。也许,自己讨厌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因为,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使自己气成这样。   鹰刀觉得老这样挨打实在不是件好事,转眼间瞥见吕东成躺在那儿幸灾乐祸地偷笑,便叫道:“喂,你这样很不公平!”   那少女打到后来见他血流满面,鼻青脸肿,心下早已软了便停手道:“为什么不公平?”   鹰刀道:“我是救你的人,那死胖子是害你的人,你死胖子不打反而打我,你说你公不公平?”   吕东成听了这话把鹰刀恨得牙痒痒,自己在江湖上总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怎么出去见人?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满心里希望那少女不要把矛头指向自己,口中早已骂开:“臭小子,你拖我下水干什么?”又转头对那少女说道:“公主,我只是奉命行事,对你并无不敬之处,你要杀要剐,我毫无怨言,但你若是羞辱于我,我……”话还没说完,脸上已挨了一脚,这一脚着实不轻,踢得他登时鼻血长流,眼冒金星。   那少女恨道:“你,你怎么样,还能吃了我?荆流花那小子自从上月见过我之后就死缠着我,我没理他。没想到他胆子倒不小,这一次居然想硬抢。你回去告诉他,别以为你们花溪剑派可以横行霸道,无法无天,我爹爹要是发起怒来,恐怕他担当不起。”   鹰刀正洋洋得意自己诡计得逞,可一听那吕东成竟是花溪剑派的人,不禁傻眼了。江南武林黑道以天魔宫为首,白道却以花溪剑派为首。近几十年来,江南武林饱受天魔宫蹂躏之苦,黑道帮派附庸其下,暗中受其节制,鬼王府便是其中之一,而花溪剑派却能中流砥柱,联合江南白道对抗天魔宫。经过这么多年,它不但未被消灭,反而更加蓬勃发展,近年来似乎有凌驾天魔宫之势。至少,这几年不见天魔宫有什么对付花溪剑派的动作,如此一来,江南白道纷纷归心,庇荫于花溪剑派之下。   鹰刀暗叹自己时运乖桀流年不利,原本就因为杀了晁无心而成了鬼王府叛徒,如今又无缘无故地得罪了花溪剑派,看来,这江南是呆不下去了。不过鹰刀细想之下,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按理说,花溪剑派身为名门大派,江南白道之首,居然会为了贪恋那少女美貌而动手抢人,这种行为别说为白道所不齿,就是黑道中人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明着蛮干,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不成?那荆流花是花溪剑派掌门荆悲情的二公子,在武林中颇具侠名,和他大哥荆流云并称为花溪剑派的“花云双剑”,隐为江南白道年轻一辈的楷模,这种人物又怎么会是贪花好色之徒呢?   吕东成道:“我等原本并不敢冒犯公主,只是三番五次请公主到小花溪一游均不答应,一时情急,行事有些卤莽,我等所做之事我家少主人并不知情,还请公主恕罪。”   那少女又是一脚踢去,笑道:“行事卤莽,我这一脚也是行事卤莽,还请你恕罪。”   鹰刀当然知道事情并非象吕东成所说的那么简单,却也想不出其中关键,便也不再去想。   正在此时,门外冲进一男一女。两人一见雪儿,鹰刀和吕东成均软倒在地,知道他们是中了安息香之毒,便不敢进来。那中年男人叫道:“小姐,你没事吧。”鹰刀一听声音,正是首先出声预警的那位高手。   那少女回头见了他们,先灭了安息香,答道:“没事。你们进来吧。”   两人等了一会儿,待香味散了后再进入舱房之内,先出手点了吕东成的穴道,待要点鹰刀穴道时,那少女微一迟疑道:“不用了,他是来帮我们的。”   她又问道:“曲大叔,外面情况如何?”   中年男人奇怪地看了鹰刀一眼,答道:“有四个人缠住了我们,不过现在都摆平了,还好小姐没事,若是你有什么不测,叫我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那少女点了点头,转头对吕东成说:“这次暂且饶过了你们,若还有下次的话,你就叫荆流花小心他的狗命。”接着回身对那中年男人道:“曲大叔,麻烦你把这人和他的同伙都丢下船去。”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将吕东成后领一拿,看似毫不费劲地提了起来,往外走了。   和那中年人一起进来的妇人道:“小姐,这小子怎么办?”   那少女想了想道:“先把他弄到外面去,等他安息香毒解之后,再叫他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鹰刀急道:“不行,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提来提去的,那成什么样子?你把解药给我,我自己走。”   那少女见他说的有趣,笑道:“安息香无药可解,只要不闻到香味,半个时辰之后,其毒自解。”   鹰刀见雪儿还坐在那儿,知道她说的不假,只得道:“那好,我就躺在这里,等毒解了我再走。”   那少女怒道:“这是我的卧房,你老是躺在这里象什么样子。”   鹰刀还待再说,那妇人早已将他一把提起,向外就走。   当门外兀自传来鹰刀的说话:“喂,最起码也要换个男的来吧,刚才那位就行了,拜托!”时,那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时间春花灿烂,美艳不可方物,只觉心情畅美,烦恼尽去。   那妇人提着鹰刀走到下一层船舱,找了一间看来象是下人住的舱房,随手将他往床上一丢便出房去了。   过了许久,鹰刀只觉丹田一震,内息渐渐流转,身子也慢慢能动了,他知道安息香毒已解,便翻身起来。他运气一周天,不但体力尽复,似乎比上船之前更是精神,这安息香的药力实在是令人称奇。   门被人轻轻推开,只见雪儿捧着一堆衣物走了进来道:“小姐请你梳洗沐浴之后去大厅用膳。”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五章   鹰刀随着雪儿跨入位于船只顶层的大厅。   由于船只在继续航行中,清风徐来,夹杂着一丝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   沐浴梳洗之后,鹰刀的确感到人舒服多了,虽然身上的这套看来象是仆役下人的衣物并不十分合身,但总比自己原先那套破破烂烂的好多了。   只见大厅中,那少女坐在上方席前,左右两旁分别站着方才那为姓曲的中年人和将鹰刀拎入舱房的那位妇人。在他们的对面正摆放着一桌精美的菜肴,更令鹰刀兴奋地是桌上还摆放了一壶酒。   鹰刀一见酒,也顾不上和那少女打声招呼,便旁若无人地走到桌前坐下,提起酒壶往嘴里倒。   一口酒下去,只觉得满颊留香,酒香扑鼻,正是极品汾酒。鹰刀大呼痛快,天可怜见,他已许久没闻过酒味了,此刻即便是一瓶普通的老白干下肚也是甘之若饴,更别说是极品汾酒了。   那少女见他粗豪不羁,脱略放荡,不觉心里微微有气,难道在他的眼中自己还不如桌上的一瓶酒吗?因为自他进来为止,还未正眼瞧过她一眼。   鹰刀喝一口酒,吃一口菜,转眼间桌上已是一片狼籍,而壶中酒已干。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肚子啊肚子,今天你可是享到福了,也不枉你跟随我一场。”   那少女气道:“喂,你吃完了没有?我还有话要说呢!”   鹰刀道:“虽然还不十分饱,但马马乎乎也就差不多了。”   那少女道:“那好,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跑到我家船上来?你有什么目的?”   鹰刀道:“我也不是故意要上船来的,如果知道的话,你就是拉我上船我也不来了。”遂将自己杀了晁无心,被鬼王府一路追杀,恰好船只经过顺便上船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接着道:“我本来的意思是悄悄地上船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船离了鬼王府的地盘就偷偷下船,谁知恰好被你撞见,也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那少女道:“当然是我倒霉了,无缘无故地被你点了穴道,你有什么倒霉的。”   鹰刀道:“我被你打得象个猪头一样,你什么仇都应该报了。可如今我因为你们和花溪剑派结了梁子,弄得我无法在江南立足,难道说不是我倒霉?”   那少女看着鹰刀尚有瘀青的脸庞默然半晌,欲言又止。   雪儿看了那少女一眼,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鹰刀笑道:“有什么打算?走一步是一步罢了。我在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想到北方去碰碰运气。”   雪儿向那少女道:“小姐,反正我们也要去金陵,不如让他和我们一道吧。”   那少女道:“我们的船大,也不在乎多他一人,只是不知道鹰公子愿不愿意呢。”   鹰刀笑道:“多谢两位美意,只不过我正被人追杀,呆在船上恐怕会给你们带来不便和麻烦,还是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   那少女微露失望之色,口中却道:“鬼王府?我们还不放在眼里,但你若是一定要走,我也不好阻拦。”   鹰刀道:“如此多谢了。只要找个稍大一点的市镇码头,我就下船了。”   雪儿道:“你要下船随便找个地方偷偷走了便是,何必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呢?那岂非暴露了你的行踪给你的仇家知道?”   鹰刀道:“我正是要人知道我已经离开了你们的船,那样就没人会因为我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那少女气道:“你以为以你这样的武功能逃得过你仇家的追杀吗?又何必强充英雄呢。你这种做法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鹰刀笑道:“我的武功是不怎么样,但他们到现在还不是没抓到我吗?有些事情并不是完全依靠武功来解决的。”   那少女见鹰刀一意孤行,心内又急又怒,大声道:“好,你既然要去送死,我又何必拦着你,你去死吧。”说毕拂袖便走。   鹰刀望着那少女生气离去心里暗存感激。他何尝不希望能轻轻松松地坐船离开,只不过鬼王府在这一带的势力非同小可,任何人只要惹了鬼王府,要离开此地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眼见他们看来同样麻烦多多,又何必再连累他们呢?再说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托庇于他人保护之下,实在和自己性子不和。   那少女气乎乎地回到房内,只觉鹰刀实在可恶,自己有心要帮他一把,他偏偏不领情,若是就让他这么走了,又担心他有什么意外,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好。   雪儿跟着她进入房内,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心里安暗好笑,便故意说道:“唉,鹰公子就要下船了,也许这一走,就不可能再见到他了,说不定还会横尸街头,叫他留下来吧,他偏偏不肯,真是急死人了。你说怎么办?”   那少女随口应道:“是呀,怎么办?”话方出口,才醒悟雪儿在调笑她,不由又羞又急,骂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呀!”   雪儿笑道:“我没说什么呀,我只不过把小姐想的说出来罢了。”   那少女急道:“好啊,等回去了我叫爹爹把你赶出仙阁去,我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雪儿笑道:“本来呢,我有一个办法救那鹰公子一命,但既然要把我赶走,那我说不说就无所谓了。”   那少女喜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   雪儿摇了摇头道:“不说,反正你要把我赶走,我为什么要说?”   那少女明知雪儿又在逗她,但现在情况紧急,不得不求道:“雪儿,你放过我吧,我都快急死了。”   雪儿噗嗤一笑道:“那鹰公子有什么好,你要这么对他?”   那少女羞不可抑,兀自口硬道:“他总算是对我们有恩,我帮他一下也没什么不对。你到底说不说。”   雪儿笑嘻嘻道:“说,我说。小姐既然是报恩,我当然会说,要不然岂非害得小姐变成忘恩负义之人了。”说毕,在那少女耳边耳语一番。   那少女听了,皱眉道:“这样能行吗?”   雪儿笑道:“可以的,你放心好了,他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却没有生命的危险。而且,我保证到时候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回来找你。”   那少女羞道:“你不要胡说,我找他干什么。”   雪儿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找他干什么,只不过我们再不赶快行动的话,只怕来不及了。”   那少女忙道:“那你还在这里罗嗦,还不快去?”   雪儿笑着答应一声跑出房外去了。   转眼间,船已停靠在林家集的码头上。   林家集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因为紧靠湘水,水运发达,成为商家云集之地,故而由一个小小的市集逐渐发展为一个甚为颇为繁华的小城。但也因为如此,它成了一块各个帮会争相抢夺的大肥肉。   当然,在这个城里,势力最大的还是鬼王府下属的分舵。因为毕竟这里还是鬼王府的势力范围,它至少算得上是半个地主。   在这里任鬼王府分舵舵主的范歌,鹰刀不但认识,还很熟,他们是同一批加入鬼王府的。鹰刀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范歌是湘水边一个渔民的儿子,在和他们一批进入鬼王府的人中,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最穷最苦的了,因此一直受到排挤。正因为如此,他们刻苦习武,奋发努力,终于脱颖而出成为其中的佼佼者,受到赏识,一个成为“刀卫”的副统领,另一个成为分舵舵主。两人由于境遇相同,以前同在总舵之时,交情颇好。   鹰刀知道,也许一下船后第一个对上的就是自己昔日好友,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鹰刀正要向那少女辞行,却见雪儿跑过来说道:“鹰公子,我家小姐有话要说,请随我走一趟罢。”   鹰刀答应一声,跟着雪儿来到那少女的舱房进去。   那少女见他进来便道:“鹰公子,这一次多蒙你出手相助,而我却多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鹰刀笑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不用如此客气。”   那少女道:“若不是你拖延了那吕东成的时间,我一定无法将他擒住。本来,我是想送鹰公子一程,以作答谢,只是你不答应我也不好强求。既然如此,我就弹琴一曲当作是给你送别吧。”   鹰刀暗想,走就走吧,还弹什么琴,女孩子就是婆婆妈妈的。但当琴声传来,他虽然是一介粗人,却也听得如醉如痴,浑不知世间为何物。只听得琴声忽而如潺潺小溪如泣如诉,忽而如高山流水洋洋洒洒,果真是绕梁三尺,余韵不觉。   不知不觉间,琴声嘎然而止。   鹰刀击掌叫好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那少女听他称赞心内暗喜,道:“鹰大哥过奖了。”不知不觉间连称呼都改了,等到醒悟过来时不禁红晕满面,含羞不已。   鹰刀见她害羞的模样,端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少女见他呆呆地瞧着自己,心内不由又羞又喜。   过了半晌,鹰刀醒悟过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小姐一曲之德,鹰刀铭刻在心。”   那少女也不留他,站起身来道:“我们会在金陵呆一段时日,鹰大哥如是有空,请去东大街秦道雪秦府一聚。我姓楚,叫楚灵。”   鹰刀笑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去金陵见过小姐一面。”   楚灵道:“大哥这一去,必定吉人天相无风无浪。灵儿在秦府恭候大哥大驾。这里是一点盘缠,还请大哥笑纳。”   鹰刀也不客气,接过雪儿捧上来的几锭银子纳入怀中,道:“那么就此告辞。”说毕拱手道别去了。   楚灵站在船舷边,望着鹰刀远去的背影,心内充满不舍和对他前途的担心,不经意间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六章   华灯初上,鹰刀慢慢在街上行走。虽然街上行人众多,但他知道在自己身后至少有三批人跟着。   从上岸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打自己的主意,虽然这一点早在意料之中,但会出现这么多的人,就不是自己所能料想的到的。   那一对看似情侣的年轻人,从他们的行事作风来看,十之八九是鬼王府的“鹰卫”,毕竟鹰刀也曾经是鬼王府的人,对于这一点,他自信不会看走眼。   至于另外两拨人,他却不知其来历。其中一拨是个卖花的小姑娘,她跟着自己一大圈,花却连一朵也没卖出去。另一拨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本应该风吹便倒的年龄,却疾步如风。   鹰刀在一家酒楼前停步,抬头看着“醉月楼”的招牌,心想,既然自己行踪已现,与其坐已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因为,另两拨人对自己有何目的,自己并不清楚,相信鬼王府的人也不会知道,自己如果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逃出生天,只能寄希望于把局面搅浑,最好造成多方混战的情况。   鹰刀大摇大摆地走入醉月楼。店小二殷勤的将他迎上二楼雅座。   他挑了一张靠窗的座位坐下,环视周围的环境。楼上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客人,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个趴在左角桌上的一个醉汉。他的脸朝下趴着,所以看不见他的长相,但他的手细而长,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的老茧又厚又硬,这正是练剑或练刀的特征。以那老茧的厚度来看,此人至少下过十几年的苦功。   鹰刀之所以挑选这个座位是颇有一番道理的。首先,坐在这里,每一个上楼的人,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他有第一时间来作出反映。其次,他的座位紧靠窗户,若有什么不对,他可以选择跳窗逃走。   店小二笑眯眯地问道:“客官,请问你要点什么?”   鹰刀将怀中银两都掏出来,大声道:“今天我要请客,我第一个要请的便是鬼王府的范歌,至于和我鹰刀无关的人还是请快快下楼罢,以免打扰我的雅兴。”说毕,自身后拔出厚背刀一劈,将身旁的一张桌子劈为两半。   刹那间,楼上的客人走的干干净净,唯有那醉汉仍然趴在那儿动也不动。   店小二更是吓得脸无人色,呆呆地站在那儿。   鹰刀笑道:“还不去给我准备酒菜?我要你们酒楼最好的酒!我想范歌他大概快来了吧。”   店小二听了拔腿就走。鹰刀喝住:“你银子不要了?我想你们酒楼明天就可能要重新装修过了,这些银子大概够了吧。”   店小二忙道够了够了,飞也似的下楼去了。   过不多久,首先上楼的是那个跟踪自己的老头,他选了张桌子坐下,也不和鹰刀答话。紧接着,那卖花的小姑娘也上楼来,也选了张桌子坐下,也不开口说话。鹰刀也不看他们,自斟自饮,但当上楼来的人越来越多时,他也不由奇怪起来。就这么一小会工夫,原本空空荡荡的酒楼已快挤满了人,这些人个个手携兵刃,想来全是武林中人,看他们人人注视自己,显然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实在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招惹了这么多人。   最奇怪的一点是,这里是鬼王府的地头,本该第一个出手对付自己的应该是鬼王府,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居然连一个人影也不见。   鹰刀见他们都不说话,自己也乐得装糊涂,不去理会他们。   终于,一个圆脸浓眉的大汉领着两个人上楼来,正是鹰刀多年不见的昔日好友,鬼王府在林家集分舵的舵主范歌。   鹰刀长身而立叫道:“范大哥!”   范歌毫不在意周围的人,快步上前拥住鹰刀道:“鹰兄弟,好久不见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范歌介绍了立在他身后的两名下属,一个叫林浩天,另一个叫万楼。只见两人在这群雄环伺的情况之下,仍然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可见他们俱是一流的人才。   范歌笑道:“鹰兄弟,我们多年不见,如今你来到做哥哥我的地头,我却这么迟才来见你,你不会怪我吧。”   鹰刀道:“要是换做是我,在我的地头突然出现这许多武林人士,我也会去弄个清楚才罢休的。”立于范歌身后的林浩天和万楼见鹰刀一语道破他们迟来的原因,心内暗暗佩服。   范歌叹了口气,道:“当日哥哥我接到总舵传来追辑你的命令,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几乎惊呆了。他们说你杀你义兄,奸杀你义嫂,最后因被晁无心撞破,竟连他也杀了。别人相信这种话,我范歌第一个就不相信。你我相交多年,我深信你不会是这样的人。”   鹰刀想不到鬼王晁功绰居然会倒打一耙,苦笑道:“多谢大哥。   想我鹰刀自小无父无母,我义兄一家对我就象一家人一样,有好吃的先给我吃,有好的衣服先给我穿,就是亲生的哥哥嫂嫂也不过如此。   却不料晁无心那贼厮撞见我嫂嫂貌美……“说到这里,一阵伤痛涌上心头,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鹰刀顿了顿道:“那贼厮便设计杀了我义兄,随后闯入我义兄家中奸杀了我义嫂。等我听到消息赶到家里去时,连我那两岁的侄儿也死在地上。范大哥,你说,这种丧尽天良的禽兽该不该杀?”   范歌一时间被如此惨剧惊呆,还未回答,只听左边已有人大声叫道:“该杀,这种人就算你不去杀他,我也会去捅他两剑。”   鹰刀回头一看,正是早先趴在桌上的醉汉。只见他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先前落魄的模样荡然无存。   鹰刀大为感激,提了一壶酒走过去给他倒上一碗,自己先干了一碗酒说道:“这位兄台,虽然我不知道今晚你在这里是不是冲着我鹰某人来的,但为了你刚才的那句话,我就要敬你一杯酒,这一杯酒是替我地下的义兄敬你的。”   那人也不客气,端起碗仰头就喝。   鹰刀道声多谢,仍然走回原座继续说道:“于是,我将我义兄一家葬了之后,连夜跑去杀了晁无心,割了他的人头来祭奠我义兄。最后被鬼王府的人一路追杀到此,说句实话,我能活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今天,我请范大哥来喝酒,一来叙叙我们往日的旧情,二来,我对能逃出去毫无把握,与其偷偷摸摸东躲西藏,不如奋力一战来的爽快,就算失手就擒,落在大哥手中总比落在别人手中的好。”   范歌愤然道:“鹰兄弟,你把我范歌看做什么人了?难道我会和你为难吗?”   鹰刀心中感激,口中却道:“范大哥,你我相交是私,你奉命抓我却是公,你能来到这里听我说几句话,喝几杯酒,我已经很感激了,总算我鹰刀没有看错人,没有交错朋友。现在,我们私事已毕,我只求能和大哥公平一战。”   范歌当然知道鹰刀是怕他连累自己,故而要求一战,但自己又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呢?而且,他显然并不知道这里这许多人是为了什么才来的,这件事早已演变的复杂无比,并不是鹰刀想的那样单纯只是为了他是鬼王府叛徒,鬼王府要拿他回去那么简单了。   范歌黯然道:“鹰兄弟,你且坐下听我说。”   鹰刀听他声调有异,知道他另有为难之事,便依言坐下。   范歌道:“本来,这件事极好解决。我陪你反出鬼王府流浪江湖也好,你我兄弟一战也好,简简单单干脆爽快一言可决。但你却不知道,事到如今已不是你我兄弟所能控制的了。”   鹰刀奇道:“为什么?”   范歌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身上的东西就是这里这些人的目标?”   鹰刀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范歌也奇道:“你不知道?蓬莱仙阁的九转心经不在你身上?”   当范歌说到“九转心经”时,周围的人群一阵耸动,显然他们的目的果然是为了这本经书来的。   鹰刀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原来是为了一本经书,但他也更为奇怪:“什么蓬莱仙阁?什么九转心经?”   范歌见他的情形不象作伪,便道:“你今天下午是不是乘一艘船来林家集的?”   鹰刀道:“是呀,怎么了?”   范歌看他果然不知情,道:“那你知道那艘船的主人是谁吗?”   鹰刀笑道:“是一个少女,我听花溪剑派的人称她为公主,难道她真的是公主?”   范歌严肃道:“她虽然不是真的公主,但她的父亲却在中原武林称王。她的父亲便是东海蓬莱仙阁的当家人称‘紫衫逍遥王’的楚天舒。而那少女便是他唯一的爱女,由于她住在邀月楼,所以人人称其为邀月公主。”   鹰刀一听那楚灵的来头居然这么大,暗自庆幸自己命长,这么惹她生气,自己的脑袋还好好的呆在脖子上,真是万幸。但花溪剑派会明目张胆的去打她的主意,却叫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冒此风险去抢人,决不会简简单单地只是冲着楚灵的美貌去的,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更为诱人的目的?而这件东西的重要性或者说诱惑性大到连得罪楚天舒也可以?莫非就是范歌所说的什么九转心经?   鹰刀一边想一边道:“那邀月公主来头再大,和我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范歌道:“怎么没关系,你刚一下船,就有消息传来,说邀月公主将她家的内功心法九转心经送给你了。”   鹰刀听了跳了起来道:“什么?这是那里传来的谣言?她无缘无故地怎么会传我什么九转心经?”   范歌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会无缘无故呢?你是邀月公主的情郎,这九转心经就是她送给你的定情信物。鹰兄弟,没想到你这风流的毛病一直改不掉,这一次,你可惹了大麻烦了。那邀月公主裙下之臣无数,若是知道你是她的情郎,只怕你在江湖上寸步难行了。”   鹰刀头上冷汗直冒,这一下给人栽赃栽得不轻,只怕自己这条小命就此送在这件事上。他不顾范歌笑他,哑声道:“范大哥,你这消息是从那里得来的?”   范歌道:“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现在江湖上早已传遍了。好象最初是由蓬莱仙阁的人传出来的。”   鹰刀听了不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满脑袋都是问号。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七章   鹰刀环视群豪,见他们一个个瞪着自己,就象看着一个稀世珍宝,眼中满是贪婪的欲望。他脑中不由一片空白。   他知道就算自己站出来说那九转心经不在自己身上,他们也不会相信。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楚灵那丫头要陷害自己,当她温情款款地对自己说在金陵等他时,他曾经是那么感动。谁知,她的居心会如此的恶毒。现在想来,她早已放风出去,说那本什么九转心经在自己身上,那她就能躲开这些意图图谋经书的人了。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可恨自己被她玩弄在鼓掌间而不自知,只要今天还有命在,一定去找她算清楚这笔帐。   范歌见鹰刀默然不语,便低声问道:“鹰兄弟,那经书真的不在你身上?”   鹰刀既然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自然知道再怎么辩白也是无济于事,便低声对范歌说道:“范大哥,我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九转心经这件东西,但他们是不会相信我的。今天的事我看难以善了,还请大哥站在一旁,莫要卷入其中。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之下,晁功绰也不会怪你不出手对付我了。”   说毕也不待范歌答话,便大声喝道:“九转心经的确在我鹰刀的身上,是楚灵那丫头亲手送给我的,那位想要,这就来取吧。”   楼上群豪见他亲口承认九转心经在他手上,不禁跃跃欲试,想抢前来夺,但又碍于有人在旁,不敢轻易出手。   范歌见鹰刀明明没有经书却出口承认,不由惊道:“鹰兄弟,你胡说什么?你明明没有九转心经为何要承认?”   鹰刀冲他苦涩一笑,不再答话,反而提起酒壶喝起酒来。   范歌也知鹰刀无论如何辩白也不会有用,但如此下去,他一条小命势必会就此不保。不由大声对群雄道:“各位英雄,我是鬼王府在林家集分舵的舵主范歌。今天,大伙儿来到我的地头,请恕我范某人招待不周。不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我范歌要在此处理本门叛徒鹰刀,还请各位英雄赏鬼王府一个薄面,一切事情待我鬼王府处理完鹰刀再说如何?”   “放屁,等你处理完鹰刀,经书还有我们的份吗?”   “你鬼王府是什么东西!我们要卖面子给你!”   “大伙儿别听他的,抢啊,谁抢到便是谁的,什么鬼王府!”   范歌话一说完,周围群雄已嚷开来。   范歌知道仅凭自己在林家集的力量是无法阻止群雄在此闹事的,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得撑下去。于是他跨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鹰刀说道:“没用的,范大哥。你的心意我鹰刀永远不会忘记,只要我鹰刀他日若还有命在,一定回来和你好好的喝一次酒。”   说毕,鹰刀对范歌微一恭身,转身对群豪道:“要经书的就随我来。”他腰一弯,向后一纵,已跳出窗外去了。   群雄见他跑了,纷纷追出楼去。刹那间,满屋子的人均已走光,只剩下范歌三人孤零零的站在窗前。   范歌望着人群消失在夜幕之中,喃喃道:“鹰兄弟,保重了。”   又转头对身旁的林浩天说:“你快跟上去打探消息。”   林浩天点了点头,也越窗追了上去。   鹰刀越窗而走之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知道拼命地往前逃。在他的感觉之中,好象是一次历史重演。那晚杀了晁无心之后也是这样,在漫无边际的暗夜中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知道凭着生命的本能,发挥出一切的力量向前,再向前。   经过一轮急奔,鹰刀只觉得气喘心跳,身后却仍然传来一阵阵吵杂声,显然群雄仍在紧追不舍。他知道,再这样跑下去,终有被他们追到的时候,那时自己就没有和他们周旋的气力了。于是他一面放慢速度,一面紧急的思考,希望能找出一个办法来。   现在自己面临两方面的难题,一是来自鬼王府的追杀,二是群雄要自己没有的九转心经。鬼王府这方面是最要命的,至于群雄方面只要得到经书,想来倒不必非要自己的命不可。如此一来,只要运用的巧妙,先用群雄来阻挡鬼王府的追杀,再想办法甩掉群雄,或许自己还能逃出生天。这样一来,楚灵那死丫头说经书在我身上倒变成了一件好事,虽然以后麻烦多多,但以目前来说实在是再妙不过了。楚灵啊楚灵,没想到你害我不成倒是救了我一条小命。哈哈,既然是骗人,我也要骗个十足,所谓演戏演全套,你说我是你的情郎,我便是你的情郎,再怎么说群雄也会给点我那便宜丈人“紫衫逍遥王”一点点面子吧。   这样说来,自己倒希望有那么一本什么九转心经了,楚灵这死丫头既然要骗人好歹也弄一本给我,就算是假的也好啊。假的?对了,哈哈,自己弄一本假的不就成了吗?哈哈。   计谋已定,他也不急着跑了。他先选了一处空旷之地,匆匆地在中央烧了一小堆材火,再从怀里掏出原先用来包裹干粮的油纸扔入火中。   恰在此时,已有人赶了上来。最先赶到的居然是醉月楼的那个醉汉,看来还是他的功力最高,紧接着是下船就跟着自己的白发老头。   他们看鹰刀居然若无其事地在烤火,并不逃跑,不禁觉得莫名其妙,有点莫测高深起来。   人越聚越多,将鹰刀围在中间。   鹰刀看着火堆中的油纸已烧得半丝不剩,这才拍拍手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约莫有二三十人,想道:“有这么些人陪我,鬼王府再要想抓我回去就比较困难了吧,哈哈。”   心内想的开心,脸上却仍然一付严肃的模样,他开口大声道:“各位英雄,我鹰刀武功低微,本来不过是鬼王府的一个叛徒,在武林中也是个小脚色。却不曾想,我那灵儿妹妹垂青于我,将她家至宝九转心经送了给我。虽然我并不懂其中高深莫测的内容,但我想,既然这件东西代表了我灵儿妹妹的一番情义,我却不能辜负了她。于是我时常拿出来看看背背,不知不觉居然被我背熟了。”当鹰刀说到“灵儿妹妹”等句时,心里几乎乐开了花,觉得就算是这么口头上占占便宜也是乐事一件,谁让楚灵这死丫头陷害我,就当是先付点利息吧。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微露笑容。   群雄见他胡说八道不知所谓不由纷纷怒喝起来:“你和你情人的那点破事也不用和我们说的那么清楚,谁耐烦听。我看你小子贼兮兮地,准不是好东西。我们只想知道经书在哪里?”   “快说,再不说,我们一人一刀下来把你砍成稀八烂。”   鹰刀知道自己乐过了头,忙道:“大家息怒,小子一时想到灵儿妹妹,心里开心过了头,所以一时间得意忘形,请大家莫怪。我接着说。今天,由于我要办点私人的事,所以和灵儿妹妹分开一阵,却没想到被各位英雄给盯上了。如今,我跑是跑不了了,打也打不过,想来想去,灵儿妹妹交给我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能给你们,否则如何对得住我灵儿妹妹呢?”   他左一句“灵儿妹妹”,右一句“灵儿妹妹”,最先追上来的那位醉汉听得心里一阵烦躁,喝道:“臭小子,邀月公主的名讳岂是你叫得的,你休要在那里胡说。”   鹰刀见他反应奇特,并不在意经书,反而在意自己叫楚灵的称谓。心内暗想,他听我叫楚灵那死丫头做“灵儿妹妹”心里就不舒服,搞不好这小子是我的“情敌”,看他是第一个追上我的,可见他的功力是群豪之冠,还是小心为上,我这假情人可别稀里糊涂的死在他这“情敌”的手上。   想是这么想,口里却还得要死撑,否则就显得自己不够爱楚灵了,那前面所说的那些肉麻话不就前功尽弃了:“你们叫不得,我却是一直这么叫的,本来我也觉得这么叫不够尊重她,可她却说这么叫才显得不生分,显得亲热。”   “喂,你有完没完?谁管你叫什么,我们只想知道经书在哪里。”   “你小子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快说!”   “我看这小子是欠揍,大伙儿别理他,先揍他一顿再说。”   群雄见鹰刀老是罗里罗嗦地,就是不说正题不由愤怒起来。那醉汉见群情激昂,便也不再和鹰刀争辩。   鹰刀得意地冲那醉汉一笑,接着道:“各位英雄,刚才我说到我不忍心将灵儿妹妹交给我的东西给你们,但各位又逼得如此之紧,我左思右想之下,只好一把火烧了它。”   群雄一听鹰刀把经书烧了,不由纷纷惊叫起来,一时间炸开了锅 .“不可能,大家别信他,这么宝贵的经书他怎么可能烧了呢?”   “我早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揍他一顿。”   “肯定还在他身上,大家去搜他的身。”   鹰刀自然知道群雄不会轻易信他,他说道:“我知道大家不会信我,但我会证明给大家看的。”于是,他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展示给大家看,直至只剩下一条单裤。   众人见他身上确实没藏什么经书,连一片薄纸也没有,但还是不相信他会烧了经书。   鹰刀见他们还是不信便笑道:“其实,我烧书的时候,那位老伯和兄台都看见了,只不过他们那时并不知道我烧的是经书而已。”   那醉汉听了这话只不过眉头一皱,但那白发老头听了,却大叫一声,奔到鹰刀身前的火堆中翻找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将早已化为灰烬的纸屑卷在半空中。那老头呆呆地瞪着它喃喃道:“九转心经,我的九转心经。”   鹰刀心内大笑,妙啊,实在是妙,这老头如此唱做俱佳,真比自己花钱雇一个人来演这出戏好多了。如此一来,群雄不信也得信了。   果然,群雄看着空中飞舞的纸屑,一个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鹰刀见局势全盘掌握在自己手中,心中不由得意非凡。眼见原本劣无可劣的局势被自己一着妙着给扳了过来,剩下的事情只须好好利用这帮人来对付鬼王府的追兵,待得逃出鬼王府的地头,那自己就海阔天空凭鱼跃了。   正在这时,忽生突变。只见那老头一掌向鹰刀劈来,口中厉声道:“臭小子,你烧了我的经书,我就要你的命。”由于鹰刀正在得意间,不曾防备这老头居然会偷袭自己,硬受这势大力沉的一掌之下,一口血喷了出来,向后便倒。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八章   鹰刀被那老头偷袭一掌打倒在地,赤裸的胸膛上满是鲜血,他只觉一阵阵晕眩袭来。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晕倒,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那老头正待补上一掌,了结鹰刀的性命已泄自己心头之恨,却听得身后有一个声音叫道:“沙镇北,你如果再动手的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沙镇北回头一看,只见三个道士挺剑指向自己,领头的正是发话的那人。他怒喝道:“怎么,我沙某人杀一个小子也值得你们雁荡三侠来干预吗?莫非你们想用这小子到邀月公主那儿讨些好处?”   雁荡三侠为首的鹰钩鼻道士向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俱都回剑入鞘。为首之人说道:“沙老,我们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我们这一次来夺经书,若传了出去只怕干系不小,那楚天舒的厉害大家是知道的。就是我们双手将这小子完好无损地送到蓬莱仙阁去,回不回的来也很难预料,会有什么好处?”   沙镇北怒道:“那你拦着我干什么?还不趁现在将他杀了干净。”   鹰钩鼻道士忙道:“杀不得!你我众人如此干冒奇险所为何事?   不就是为了那本经书吗?你如今若将这小子杀了的话,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吗?“   沙镇北恨恨道:“如今经书已被这小子给烧了,我们这一趟不正是白来了吗?”   鹰钩鼻道士笑道:“经书虽然没了,但这小子却是本活经书,因为这小子原先曾露过口风说他已将经书背熟了。只要这小子一天在我们手中,我们终有机会得到经书。就算到最后这小子还是不肯说,我们可以用他来和他那小情人来换。沙老,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沙镇北听了,立时眉开眼笑说道:“对对,幸好有你提醒,否则我就铸下大错了。”   鹰刀听到这里,终于吁出一口气,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真是好险,若这里人人都象沙老头那样反应迟钝,那自己难免要做个枉死鬼了。   但这出戏到了这里可还没算演完。鹰刀装腔作势一番,口中厉声道:“我手中已没了经书,你们还待怎样?”   沙镇北狞笑道:“我们也不想怎样,只要你好好地将你记得的经书内容背给我们听一听,就放你回去。”   鹰刀道:“要是我不肯呢?”   沙镇北道:“那可由不得你,我们这许多人,一人折磨你一次,叫你求死不能,夜夜哀号,那滋味你不会想尝尝吧。”   鹰刀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道:“你们都是成名的英雄,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沙镇北笑道:“那你就先试试我这搜魂手!”说毕,在鹰刀身上轻轻拍了一掌。登时,鹰刀只觉全身穴道又麻又痒,痛苦难当。起先还勉强能够忍耐,但越到后来越难受,那种麻痒的感觉似乎一直延伸到骨头里,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掰成两半来抓一抓痒。   鹰刀本就因为被沙镇北一掌击成重伤,现在被他如此一折磨,一时禁受不住,竟然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鹰刀被沙镇北弄醒。   沙镇北笑道:“小子,感觉怎么样?我还有更厉害的,你要不要再试试?”   鹰刀望着这死老头,心里恨不得给他脸上狠狠踢上两脚。口中却道:“不,不用了。”   沙镇北恶声道:“那还不快将经书背出来!”   鹰刀看了看正对他们密切注视着的群雄,道:“我就跟你一个人说?”   沙镇北一阵迟疑,他内心当然希望只有他一人知道经书的内容,但以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击退群雄,独占经书。   正在这时,那鹰钩鼻道士向沙镇北说道:“沙老,这小子是在使诈,他想挑起你我众人争斗,他却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你可别上当。”   鹰刀听了这话高兴得真想起来好好亲他几口,其实最不想他们起内讧的是鹰刀,如果他们你争我斗到得最后,死得没剩几个人时,谁来帮鹰刀对抗鬼王府的追杀?   果然,那沙镇北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那就说给大伙儿一起听吧。”   鹰刀知道这出戏已到了最后关头,自己可以来个收尾了。于是他说道:“要我说给你们听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还有点小小的要求。”   沙镇北不耐烦道:“什么要求?”   鹰刀道:“大家也知道,我现在正被鬼王府追杀,若是我将经书的内容说了出来之后,各位就此不管我了,以我现在的情况,只怕就没可能活着去见我灵儿妹妹了。所以,我的要求就是希望各位先将我带离鬼王府的地盘,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我再细细地将经书背给大家听如何?”   沙镇北道:“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鹰刀笑道:“反正也是死,那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背书呢。”   沙镇北和雁荡三侠一合计,回头说道:“好,我们就答应你。不过你要先背几句经书出来以证明你确实知道经书的内容。”   鹰刀肚内暗骂,他哪里知道经书的什么狗屁内容了,说不得只好瞎诌几句,最好高深莫测一点,来个蒙混过关了。他在肚内打好主意,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一个柔柔地女声说道:“我不答应。”   “是谁?”   “哪个鬼鬼祟祟的,快给老子滚出来!”   群雄纷纷开口喝骂。   只听得两声琴响,两队宫装侍女簇拥着两顶软轿慢慢走了进来,奇怪的是,当她们来了之后,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兰花香味。那两队侍女将软轿轻轻停放在鹰刀的身前,便退在一旁。   鹰刀望着这群不速之客,惊诧于轿中主人的排场如此之大,却想不出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转头望向群雄,却见到原先还是一付气焰嚣张的沙镇北,现在却两腿轻颤,牙齿咯咯做响,显然心中害怕之极。再望向他人,莫不是一脸惊怕的神色。唯有那“醉月楼”的醉汉还能保持一点镇静。   “空谷幽兰”   “幽兰小筑”   鹰刀见了群豪如此神色,再想起那股兰花的香味,猛然间醒悟到这些人的来历。在武林传说中,有一处武林秘境,由于秘境中种有无数兰花,武林中人便将它叫做“幽兰小筑”。“幽兰小筑”的主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人称“卓夫人”。她的武功奇高,行事诡异,最爱和楚天舒做对,连楚天舒也要忌惮她三分。每次在武林中出现均会有一种兰花的香气伴随着她,那种名唤“空谷幽兰”的花香已成了她的金字招牌。   前一顶软轿前的轿帘无风自卷,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虽然她的头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使人看不清她的面目,但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个美人,因为在她一举手一投足间自有一种绝代的风华,仿佛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蕴涵着天地间的灵气。   她轻轻走到后一顶轿前,伸出手去将轿帘卷起。一个中年美妇扶着她的肩跨出轿外,正是幽兰小筑的主人卓夫人。   卓夫人走到鹰刀身前,看了看他,轻笑道:“楚灵那小丫头平日里眼高于顶,我以为她看上的男人一定是位很出色的少年英雄,原来也不过如此。”   鹰刀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笑道:“在下这等模样,夫人看了也许会生气,但在别人的眼中英雄或许说不上,可少年总是不会错的。”   卓夫人微笑道:“你是说我老吗?”她脸上带着微笑,但语气中已暗含怒气。   鹰刀笑道:“不敢,夫人天香国色,风韵犹存。我又怎会说夫人老了呢?”   卓夫人厉声道:“风韵犹存?嘿嘿,难道你不怕我吗?”   鹰刀早知这卓夫人此番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就不会善罢干休,她的武功已经极高,那她的目的也就不会是九转心经。自己唯一的筹码对她毫无作用,只有任其宰割,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在口舌上占占便宜也是好的。只可惜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因为这卓夫人一来,就此化为流水了。   鹰刀毫不畏惧卓夫人凌厉的眼神,道:“我为何要怕你?”   卓夫人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鹰刀笑道:“人,谁能不死?反正是死,我又何必怕你?”   卓夫人默默注视着鹰刀,突然笑道:“好,很好,楚灵那小丫头的眼光倒也不坏。”   她不再理会鹰刀,转身面对群雄,问道:“是谁下手将这臭小子打伤的?”   沙镇北脸上一阵抽搐,跳起来就往外跑。只见卓夫人袖子一拂,沙镇北已从半空中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卓夫人看着沙镇北道:“你不好好的在江西乡下养老,又何苦跑来这里趟这趟混水呢?”   沙镇北一口血喷了出来,就此气绝。   众人见卓夫人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不由个个胆战心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图九转心经,来凑这趟热闹。   卓夫人眼光掠过群雄,见到“醉月楼”上的那个醉汉,心里一楞,说道:“赵四公子,你也对九转心经感兴趣?”   那醉汉一恭身道:“斜阳代爹爹向夫人问好。”   鹰刀一听那醉汉居然是江湖上人称“名剑四公子”之一的赵斜阳,心内大惊。原来,这名剑四公子一个个出身武林世家,年少多金,风流倜傥,本身都有不俗的武功,是每一个少女梦寐以求的偶像。但见这赵斜阳却和传说中所说的相去甚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名剑”应有的气度。   卓夫人微皱眉头,不悦道:“你看你这般模样,若被你爹爹见到还不被你给气死。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赵斜阳望了鹰刀一眼,低头不语。   卓夫人见了他这般情形,略想了想道:“莫非,莫非你是为了楚灵这丫头?半年前,我接到你爹爹的信,说你为了楚灵,一直从京城追到江南。他还托我,若见到你就劝你回去呢。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赵斜阳见卓夫人揭破自己的情事,不禁脸红过耳,局促不安。   卓夫人笑道:“傻孩子,你是听到那臭小子是楚灵的心上人,便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所以借酒消愁?”   赵斜阳长叹一口气,默默无语,显然卓夫人一口猜中了他的心事。   卓夫人接着道:“你稍等,阿姨有办法让你不用伤心。”   赵斜阳重新燃起希望问道:“什么办法?”   卓夫人冲他摆摆手,转身对着群雄说道:“大家听好了,今天我有件喜事要在这里宣布。”她指着那个蒙面少女接着道:“半个月之后,我女儿就要嫁人了。如果那位有兴趣的请来幽兰小筑喝杯喜酒。”   鹰刀觉得这卓夫人是不是有毛病?她女儿嫁人不用在这里宣布吧。或许是她看上了赵斜阳,听他们的语气,似乎两家本就很熟,现在来个亲上加亲,那倒也算是一件美事。还是趁现在赶快道个喜,也许她心里一高兴就放过了自己。于是鹰刀抱拳笑道:“恭喜卓夫人,恭喜你得了个乘龙快婿。”   卓夫人也笑道:“同喜同喜。”   鹰刀已隐隐觉出有什么不对,问道:“什么同喜?我喜从何来?”   卓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慢慢说道:“你就是我的女婿,我女儿要嫁的人就是你!我们不是同喜吗?”   鹰刀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真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他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卓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我女儿要嫁的人,就是你,鹰刀,鹰公子。”   她话还未说完,鹰刀已晕了过去。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九章   鹰刀睁开双眼,几疑自己身在仙境。   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之上,身上换了一件素净的白袍,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制成,轻滑柔软,感觉很舒适。透过几乎透明的帐幔望出去,是一间美仑美奂的房间,房内的陈设典雅不俗,别具一格。   整个房间的布局给人的感觉就是自然和舒适。   鹰刀翻身起来,一运气,才发现自己全身的内力已被一种手法压制在丹田之内,根本无法运功。虽然现在自己行动如常,能走能跳,但却和一个普通人无异。鹰刀苦笑一声,暗暗佩服卓夫人的手法高明,她这样一来,无异于软禁了自己。   他来到窗前,见到窗外是一片花的海洋,鸟语花香,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鹰刀嗅着淡淡地兰花香味,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自己已经身处传说中的武林秘境“幽兰小筑”。   他想破脑袋也弄不懂卓夫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将她女儿下嫁于他。自己在武林中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对于卓夫人来说自己的武功更是不值一提,以相貌来说,虽然还算端正,但和“美男子”三个字却扯不上什么关系。总而言之,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回想这一段日子以来,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说自己有九转心经,是楚灵那死丫头的情郎,接着便是这卓夫人要把女儿嫁给自己。莫非,这卓夫人的女儿个是奇丑无比的家伙?或者身患什么残疾?但想想还是不对,她大可随便找个人把她女儿嫁了,又何必巴巴地找上自己呢?   鹰刀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不再去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查看查看这里的环境,再作打算。   于是,他跨出门外,放眼望去。   只见这幽兰小筑处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四面高山耸立,飞崖峭壁,绝难攀爬,果然是一处秘密的所在。谷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再加上满山遍野的兰花,仿佛是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   鹰刀虽然对土木建筑不太懂,但见这谷内的一山一水,一石一木,每一处地方均体现出创造者情致高雅,古朴自然的风格。   他一边赏玩谷内的景致,一边叹服这园林设计创造者巧夺天工的机心,不觉间已来到一条僻静的小溪边。   小溪流水淙淙,清可见底,偶尔可见小鱼穿梭其间。鹰刀沿溪而上,觉得颇为奇怪,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谷中另有他人,仿佛这偌大一个山谷只有他一人。卓夫人那些人究竟上哪去了?   正在疑惑间,他转过一片山石,见到一个少女静静地坐在溪边,赤裸的双足浸在水中。当鹰刀见到她时的一刹那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精灵。因为她是那样的美丽,全身不带丝毫人间烟火,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整个身影镶嵌于天地之间,如同一个虚幻的景象,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显然感觉到了鹰刀的存在,转过身来,看见鹰刀失魂落魄的注视着她,不禁嫣然一笑。   在鹰刀的感觉中,因了这少女的一笑,原本静极的山谷突然间被注入了活力。小溪流水的声音,鸟儿在山林间的跳跃,鱼儿在水中的嬉戏,一切的一切都活跃起来。   最初的震撼过去,鹰刀也脱了鞋袜坐在那少女的身旁。那少女好象并不反对他冒失的举动,反而很感兴趣地看着鹰刀学了她的样子也将双足浸入水中。   虽然还是初春时节,水中略带寒意,但鹰刀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以前那些被人追杀,刀光血影的片段一幕幕从眼前流过,却好象是上辈子的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很舒服。”   那少女微微一笑,转头看着水中的游鱼。   鹰刀看着那少女纯净无暇的脸庞,内心涌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他们很早就已经认识,似乎这少女已坐在这里等待了几千年,等的就是鹰刀经过这里,和她一同坐在溪边,一同濯足清溪。   溪边有一朵紫色的小花随风摇摆。鹰刀伸手摘下,簪在那少女的鬓边。人花辉映,更增那少女丽色。   鹰刀笑道:“就算是将这世上所有的花都放在这儿,也及不上你半分美丽。我替你簪了这朵花倒象是画蛇添足了。”说毕,便欲去拔那少女鬓边的花。   那少女见鹰刀赞她美丽,眼中闪过喜悦之色,却微微摇了摇头,不让鹰刀拔花。   鹰刀会意道:“这朵花是我替你簪上去的,你不舍得拔去吗?”   那少女脸上一红,转头望向别处。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把呼唤的声音:“鹰公子!”   鹰刀听了好象是那赵斜阳的声音。那少女听见有人在找鹰刀,猛然跃起飞掠而去。鹰刀一时阻挡不及,只望见她淡淡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间。   鹰刀喊道:“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山林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渐渐不闻,直至完全隐没在远山之中。   鹰刀一时间怅然若失,呆呆地望着远处无语。   “鹰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累得我一阵好找。”赵斜阳施施然出现在鹰刀身后。   鹰刀一阵火大,恨不得一拳将这赵斜阳的鼻子打歪。   鹰刀转过身子望着赵斜阳,却几乎已认不出他来。只见他神采飞扬,喜气洋洋,好象怀里揣满了金元宝一样,和几日前在醉月楼的那份落魄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但鹰刀却觉得任何时候的他都没有现在的他令人讨厌。   鹰刀沉着脸道:“赵四公子,你找在下有何贵干?”   赵斜阳笑道:“是卓夫人命我来找鹰兄回去,好商量三日后你的婚事的。对了,我还没向鹰兄道喜呢?”   鹰刀见他左一句鹰兄,右一句鹰兄,一脸高兴的模样,心里不由微微带气,便故意道:“我还没有答应娶卓夫人的女儿,赵四公子,你不用这么早就恭喜我,我受不起。”   赵斜阳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   鹰刀见他如此,心里掠过一阵快意,突然惊道:“三日后?你说三日后,难道我竟然晕了这许多时日吗?”   赵斜阳道:“当日你受了沙镇北一掌已受了重伤,又失血过多。   卓夫人为了给你疗伤,便一直用手法控制你的内息流转,并使你身处在睡眠之中,好加快你复原的速度。所以,你这一路来都是在熟睡之中,算算日子,你已睡了有十一天了。要不然,你哪里能够好得如此之快!“   鹰刀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走吧。”   鹰刀随着赵斜阳来到一座大厅前,门前站着一位侍女。   赵斜阳恭身道:“赵斜阳和鹰公子求见卓夫人。”   那侍女点点头,转身进入厅内。   鹰刀暗道:“这卓夫人的派头倒还真大,连名动江湖的‘名剑四公子’见她也要乖乖地在门外等候,看来,这老婆子不大好惹。”   过不多久,那侍女出来示意他们进去。   鹰刀二人进入厅内,只见那卓夫人横卧在一张大榻之上,身后站着两位侍女。她见鹰刀两人进来,淡淡道:“坐。”   赵斜阳拱手谢过,找了张椅子坐下。   鹰刀却连动也不动,口中笑道:“夫人要我鹰刀来,可是商量我和令嫒的婚事?”   卓夫人眼光流转笑道:“正是,不知鹰公子有何高见?”   鹰刀道:“我高见是没有,但却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不知夫人能不能解答。”   卓夫人道:“你说说看。”   鹰刀道:“我和赵四公子相比如何?”   卓夫人想了想道:“现在来说,你比赵四公子无论是人才还是武功都相差许多。但我见你坚韧不拔,不畏权势,日后前途倒也不可小觑。”   鹰刀想不到卓夫人对自己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口中却道:“我只知道自己无权无势,人才武功和赵四公子一比,更是天差地别。只要是正常的人,谁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而不是赵四公子。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卓夫人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鹰刀闭目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自楚灵的船上下船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似乎奇怪起来。所以,我认为,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和楚灵那丫头有关。我有点明白了,卓夫人,你之所以对我感兴趣并不是因为我是怎样一个人,而是因为我是楚灵的情人。卓夫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卓夫人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鹰刀,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楚灵这小丫头的眼光实在不错。这样也好,你有这种表现也不至于辱没了我家思楚那丫头。很好,很好。”   卓夫人一付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模样令得鹰刀的头皮凉飕飕的。鹰刀继续道:“一个女孩子最伤心的事是什么呢?莫过于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她人的新郎。你将你女儿嫁给我的目的正是如此,你是为了要让楚灵伤心。”   卓夫人的笑容淡去,眼神凌厉地注视着鹰刀却没有说话,任由鹰刀侃侃而谈:“你为什么要让楚灵那丫头伤心呢?那丫头虽然调皮捣蛋些,但却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想来不会和你有直接的仇恨。所以,你真正想伤害的人其实是她的父亲楚天舒。”   鹰刀见卓夫人阴沉着脸并不反驳,知道自己猜想的不错,于是接着道:“卓夫人,不知你想过没有,你和楚天舒有仇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用拿你女儿的幸福作为赌注吧。如果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卑鄙小人,难道你也将你女儿嫁给我?”   卓夫人道:“能被楚灵那丫头看上的人决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今天的表现更让我吃惊。对于这一点,鹰公子你也无需妄自菲薄。虽然,江湖传闻你杀你义兄奸杀你义嫂,但我早已调查过了,真正做这些事的是晁无心。你是杀了晁无心为你义兄一家报仇之后,才遭到鬼王府的追杀的。”   鹰刀道:“你女儿愿意嫁给一个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的人吗?你有没有为你的女儿想过?”   卓夫人道:“思楚她没有说她不愿意。”   鹰刀见她执意要将女儿嫁给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我根本不是楚灵的情郎,也没有什么九转心经。至于,为什么江湖上会有这种传闻,我也不知道。这下你该死心了吧。你把你女儿嫁给我,楚灵那丫头根本不会伤心,也许她还会开心的跳起来呢!”   坐在一旁的赵斜阳听了不由得跳起来道:“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满脸喜色,毕竟就算鹰刀娶了别人,如果楚灵喜欢鹰刀的话,自己要想得到楚灵的希望是有了,但仍然极其渺茫。可如果鹰刀不是她的情郎,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鹰刀见赵斜阳一付喜形于色的模样,想起他在不久前还在溪边坏了自己的好事,心里就有气。于是他道:“卓夫人,我觉得你还是将你女儿嫁给赵四公子比较有实际意义,毕竟他从京城追到江南都是为了楚灵,说不定楚灵早就为他的痴情所感动了。你知道的了,女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   赵斜阳一听,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对鹰刀说道:“鹰兄,鹰兄,你又何苦害我?我可不曾得罪你呀!”   鹰刀见他吓得不轻,心内暗笑。想道,你没得罪我谁得罪我?我和那女孩聊得好好的,谁让你过来的?真是想想就有气,现在小小戏弄你一下已经是便宜你了。   卓夫人却看着鹰刀笑道:“你这番话,换在前两天说也许还有点用,但是今天早上我却刚刚收到消息,楚灵那丫头已经往这儿赶过来了,如果走的快些或许能赶上喝你和思楚的一杯喜酒。鹰公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又何必来呢?”   鹰刀听了不禁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章   回到房内,鹰刀苦思脱身良策。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坐以待毙。也怪楚灵这死丫头,本来好好的什么事也不会有,她好死不死地偏偏这个时候跑来,害得自己有理也说不清。唉,凡是和她扯上什么关系,自己准没好事。   眼见三天后就要举行婚礼了,自己的内劲被卓夫人用手法封住了,这个山谷的出口又不知道在哪里,要想逃离此地的希望真是渺茫之极。   门被人推开,一个侍女端着酒菜走了进来说道:“公子,请用晚膳。”说毕,将酒菜放下便走。   鹰刀叫道:“姑娘,慢走,我有话说。”   那侍女顿了顿,头也不回便说:“我家主人有命,在婚礼举行之前不能和公子说话。”说毕关门走了。   鹰刀无奈暗道:“死老太婆,防我就跟防贼似的。好,我就将这儿闹个天翻地覆,看你能奈我何?”   他匆匆填饱肚子,等到天色已黑,便偷偷溜出门外。   夜色中的幽兰小筑显得特别寂静。整个山谷在皎洁的月光笼罩之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   鹰刀辨明方向,朝卓夫人所居住的楼阁潜去。由于他内功尽被封住无法施展轻功,所以,这一路小心翼翼,惟恐被他人察觉。   这幽兰小筑极为隐秘,武林中人知道的不多,故而它的防守也不严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象征性地在巡夜。幸好如此,鹰刀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卓夫人先前和他见面的大厅前。   二楼上隐隐透出一缕灯光,显然楼上有人居住,很有可能就是那卓夫人的住处。   鹰刀仰头叹了口气,要是自己轻功还在,又怎么会被这区区二楼高的地方难住,只可惜,现在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只能望楼兴叹了。   否则倒可以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些什么,到时对付起她来也许能多几分把握。   鹰刀查看四周,发现有一棵老树正好长在楼前。鹰刀大喜,轻功是无法用了,但爬到这棵树上望过去,所收到的效果也相差无几。   鹰刀轻轻爬上树梢,尽量不使树枝发出晃动的声音。因为他知道,象卓夫人这种级数的高手,只要外面有一丝异动,就会惊动到她。   经过这一番千辛万苦的动作,终于爬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地方。   从这里望过去,恰恰能够看的见房间内的一举一动,但由于光线的原因房内的人想要发觉树上的人却有很大的难度。鹰刀累得满头大汗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他望入房中,只见房内一人正背向窗外坐在桌前。瞧这人身形虽然是个女人,但和卓夫人却有很大的不同。难道这不是卓夫人的房间吗?   突然,那人缓缓转过头来。鹰刀一见,欢喜得几乎从树上摔下来。原来此人正是溪边的那位少女。   鹰刀立起身子,轻身唤道:“喂,我在这儿?”   那少女闻声一惊,朝他这边看来,看见鹰刀站立在树梢上兴奋地向她挥手,不由掩口而笑。她看看四下没人,便飞身掠出窗外,轻轻巧巧地落在鹰刀身旁,笑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鹰刀当然不能说是意图对卓夫人不轨,便道:“我睡不着,出来随便逛逛。”   那少女自然知道他在胡说,道:“哪有人在树上逛的?”   鹰刀笑道:“我看今天的月色不错,便爬上树来赏月。”   那少女也笑道:“赏月也不需要爬到树上来吧!”   鹰刀道:“本来自然不需要爬到树上来的,但我想一个人赏月没什么意思,就想请你一同出来,但我又怕惊动了别人,那就赏不成了。于是,只好爬到树上来叫你了。”这一番说辞牵强附会漏洞百出,但仓促之间也顾不上了。   那少女也不揭破鹰刀漏洞百出的谎话,她对此刻重遇鹰刀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只觉脸热心跳,胸中满是快乐的情绪。她轻轻一笑,在鹰刀身旁坐下,两只脚儿一晃一晃道:“你那么辛苦才爬上树来,那我就陪你赏月吧。”   鹰刀笑嘻嘻地也在她身旁坐下,道:“你今天在溪边就那么走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谁知,这会儿就让我遇见了你,可见老天待我不薄。”   那少女笑吟吟道:“我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还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鹰刀哈哈笑道:“我们这叫缘分。”   那少女脸上一红,道:“当日,我在林家集见到你时,见你虽然受了重伤却仍面对群雄侃侃而谈,丝毫不惧。我想这人的胆子只怕是铁做的。却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个油嘴滑舌之徒。”   鹰刀见那少女赞他胆色过人不禁颇为得意,但脸上丝毫不露得意之色,道:“林家集?你去过林家集吗?我怎么没见到你?”   那少女道:“象你这种大英雄大豪杰又怎么会留意到我这个小丫头呢?”   鹰刀摇头道:“不会,象你如此出众的女孩子在人群中,就象一只凤凰和一群鸡呆在一起一样,你的光芒是不会被别人遮住的。但我在那天确实没见到你。那天,唯一光芒四射的女人便是卓夫人,还有一个便是始终没有说话,还蒙着面纱的卓夫人的女儿卓思楚。”说到这儿,他似乎猛然间灵光一闪,呆呆地望着那少女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也不说话,只是调皮的看着他笑。   鹰刀只觉一阵口干舌燥,难怪初见这少女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自己早已见过她了。而他今晚千辛万苦的爬到树上,原本是想对卓夫人不利,但看到的人却是她。仔细想想,能自由出入卓夫人房间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鹰刀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会是卓思楚吧?”他真的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   那少女笑吟吟道:“我不是卓思楚,是谁?”   鹰刀头一晕,直直地往树下摔去。   月夜下,古道中。   一辆马车在路上狂奔。车上的驭者显然是个一流高手,只见他手腕一抖,皮鞭已笔直的飞出去击中已奋力狂奔的马匹。虽然,拉车的两匹马早已竭尽全力,但它们的主人显然仍不满意这种速度。   突然,车内传来一把女声道:“曲大叔,先歇一歇。小姐有点支持不住了。”   那驭者左手一拉,两匹马被他拉得人立起来,却也没法再向前多走一步,可见那人的手劲极大。   月光下,两位少女跨出车外,正是原本要去金陵的楚灵和雪儿。   而那位驭者却是当日船上的曲姓中年高手,紫衫逍遥王楚天舒的家臣曲洋。   楚灵扶着雪儿的肩膀慢慢走到路边,一阵呕吐,几乎连肠胃都反转过来。雪儿轻轻用手巾拭过楚灵的脸,扶她慢慢坐在曲洋从车上拿来放在路边的锦墩上。   楚灵的脸庞毫无血色,头上发髻散乱,显然经过了一番长途奔波,身心疲惫之极。   雪儿望着楚灵叹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楚灵怒道:“还不是你出的什么鬼主意,弄得现在他都人落在卓夫人的手里了。”   雪儿小声辩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卓夫人会打他的主意。”   楚灵道:“你还说!你当日跟我说的只是说他有我们家的九转心经,哪知道你放出去的风声却说他是我的情……我的什么人!”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略带羞色。   雪儿低声道:“雪儿的本意是,如果江湖上知道鹰公子是小姐的……是我们的人,怎么说也会卖点面子给我们的,就不会对鹰公子不利,就算有什么图谋也会有所顾忌。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鹰公子的安全,哪知道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楚灵道:“现在好了,再过三天,他,他就要被逼着和别人成亲了。你满意了罢。他的脾气本来就倔,不愿意做的事他就是死也不会去做的,可如今那卓夫人居然逼着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说到后来,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雪儿想安慰她几句,却想不出该说什么,眼光瞧向曲洋,希望他能够打个圆场。   曲洋咳嗽一声说道:“小姐,现在怪雪儿已经迟了。我家那口子已经连夜赶向幽兰小筑,她的轻功不错,想必再过一天必能到达幽兰小筑,她一定会设法阻扰婚礼进行的。小姐请放心。”   楚灵摇摇头道:“以曲婶的轻功,的确能在婚礼举行之前赶到幽兰小筑,但以她的功夫却远远不是卓夫人的对手。这卓夫人和我们家颇有渊源,连我爹爹都忌惮她几分,曲婶去了也不过是略尽人事罢了。若想全盘控制局面,非我爹爹出手不可。”   曲洋道:“我早已派人送消息给主公,却不知主公来不来得及赶到幽兰小筑。”   楚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曲大叔,麻烦你明天再换两匹快马,我看这马已受不住了。”说毕,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往车上走去。   曲洋应了声是,仍然坐回车前。   雪儿扶住楚灵担心道:“小姐,你受得住吗?”   楚灵气道:“我受不住,但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在三天之内赶到幽兰小筑吗?”   雪儿扁了扁嘴,不敢再说什么,扶着楚灵走入车厢。   曲洋一挥马鞭,马车飞一般疾驶而去,渐渐没入夜色之中。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一章   卓思楚轻笑一声,将鹰刀拉回树上。鹰刀兀自在那儿喃喃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卓思楚笑道:“什么不可能?”   鹰刀脑内一片空白,只觉思绪纷乱无法作出有效的思考。他对这极具戏剧化的场面一时不能适应,感到这就象老天给他开的一个大玩笑,只是这玩笑未免开得大了些。   原本自己一力拒绝的对象居然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至少以目前来说,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姑娘是如此令人心动,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以自己的一切来换取她的轻轻一笑。眼见再过几天,她就会成为自己的新娘,可是他知道卓夫人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楚天舒,在他们结婚之刻也许就是楚天舒陷入危机之时。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卓夫人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楚天舒,但以卓夫人为了报己之仇连自己女儿的幸福也不顾的性格来看,她所采取的举动必然激烈之极,甚至有可能牵连到无辜的楚灵。楚灵先前陷害自己有她家的九转心经只不过是小女孩心性,并非对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这一次她赶来幽兰小筑怎么说也是为了自己,自己又怎能只顾自己的私欲而置她父女二人于不顾呢?   鹰刀看着卓思楚动人的脸庞,心如刀割。他贪婪的注视着她,希望能将她的每一颦每一笑都记在心里,因为他知道,错过今天,自己也许再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卓思楚见鹰刀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心内又羞又喜,不由低下头去低声道:“你看什么?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鹰刀听她如此说,心内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终于,鹰刀鼓起勇气,缓缓说道:“卓姑娘,我鹰刀本是一介布衣,却有幸被夫人垂青将你许配给我为妻,但我却自问无福消受,请转告夫人,尚请她能收回成命,鹰某不胜感激。”这一番话说下来,鹰刀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尽,双手紧紧抓住树干,生怕自己一时乏力就此摔下树去。   卓思楚脸色渐渐转白,全身簌簌发抖,只觉自己的心从高高的云端直落无底深渊。她抬起头,幽幽道:“为什么?你是为了楚灵吗?   你是为了她才不愿娶我吗?“   鹰刀黯然道:“就当是吧。”   卓思楚看着鹰刀,心内一阵伤痛,柔肠寸断,难以自己。当日初见他时,他满身浴血身受重伤,仍在群雄环伺之下谈笑风生视群雄若无物,也许正是那一份豪情打动了自己,虽然心知他是楚灵的情郎,却仍无法自制。所以当母亲当众宣布和他的婚事之时,自己不但没有出言反对,反而暗暗欢喜。眼见结婚的时日已近,谁知好梦终究难圆,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罢了,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就此将他忘了吧,可是又怎么能够?   卓思楚痴痴地望着鹰刀,眼中流下泪来。要就此忘了他,又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她感到一阵无力,身子依向鹰刀,低声道:“是你叫我来赏月的罢,我要你陪我直到天亮,你不会拒绝吧。”   鹰刀心痛地环住她柔弱的身子,点了点头,强笑道:“莫说是到天亮,就算是到明年的今天我也陪你。”   卓思楚苦涩一笑道:“虽然知道你是在骗我,但我还是喜欢听你这么说。鹰哥哥,我有点冷,你抱得紧些。”   鹰刀心内狂呼,思楚,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内心激荡之下,他几乎想不顾一切答应和卓思楚结婚。但是,他终究没有,他只是紧紧地抱住卓思楚的身体,他抱得如此的紧,似乎想就此将她的身体直融入自己的体内,永远不再分开。   两人就这样紧紧依偎着,沉默不语地望着月亮。   终于,东方渐白。   卓思楚指着天空哭出声来:“天亮了,天亮了。”   鹰刀抚着她在风中飘散的长发道:“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还可以陪你坐到天黑。”   卓思楚凄楚地摇了摇头:“鹰哥哥,没用的。该走的它终究会走,你再怎么想留住它也留不住。”她轻抚鹰刀消瘦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和心痛。   她注视鹰刀良久,道:“我们走吧。”   鹰刀奇道:“去哪里?”   卓思楚黯然道:“我送你出谷。”   鹰刀惊道:“出谷?那卓夫人那儿怎么办?你怎么办?”   卓思楚道:“这些我自然有办法,你无须担心。”说毕,不顾鹰刀反对,拉着鹰刀飞掠而去。   卓思楚拉着鹰刀东折西转,避过谷中守卫,来到出口处。   她解开鹰刀身上的禁制,鹰刀登时觉得内息奔涌,恢复了武功。   卓思楚从身上解下一小块玉坠,温柔的挂在鹰刀的颈上,幽幽道:“鹰哥哥,你我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是我自小就挂着的东西,送给你就当是我伴在你身边了。”   鹰刀郑重地将玉坠贴身藏了,心头一阵激动,脱口说道:“思楚,你相信我,我不和你结婚并非是不喜欢你,而是我有说不出的苦衷。你等我,终有一天我会回来光明正大的娶你做我的妻子。”   卓思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鹰刀的这一番告白和许诺使得她原本已如死灰的心又从新复活起来。她喜极而泣道:“鹰哥哥,你不是骗我罢?就算是骗我,我能听到你这一番说话就是立时死了,我也愿意。”   鹰刀笑道:“我又怎会骗你?因为我知道从今以后,若没有你在身旁陪着我,天下如此之大,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觉得孤孤单单的,那实在无趣的紧。”   卓思楚情不自禁地依偎在鹰刀怀中轻声道:“鹰哥哥,我好开心。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不能和我结婚,但我已经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结不结婚又有什么重要?在思楚的心里,我早已是鹰哥哥的妻子了。即便是现在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无论你走到哪里,我的心总是随着你一起。”   鹰刀既然已表露自己心事并得到卓思楚的谅解,解开了心中死结,登时感到一阵轻松,昔日豪情重回身上。他低头轻轻在卓思楚唇上一吻,道:“当我再回到幽兰小筑之刻便是你我二人聚首之时,思楚啊思楚,到时你我就再也不会分开了。”说毕,转身便走。   卓思楚手抚自己发烫的嘴唇,望着鹰刀远去的身影,觉得自己好象在梦里一般,虽然自己仍身在谷中,但魂魄却仿佛已随着他走了。   她喃喃道:“鹰哥哥,我会等你的,就算我死了,我的魂魄也会停在这里等你回来。”   一阵清风拂过,卓思楚的长发在风中四处飘散,远远望去,她的整个身形沐浴在晨曦之中,飘飘欲仙。   鹰刀出了山谷之后,走了大半天才找到一条大路。确实,这幽兰小筑若非有人带路,要想独自摸进去难比登天,也难怪它会成为武林中有数的几个秘境之一。   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截住楚灵等人入谷,以免他们中了卓夫人的奸计,否则自己之前所作的牺牲可就白费了。料想现在,卓夫人已经发觉自己失踪之事了,她必定会派出人手来搜寻自己,自己要在躲避卓夫人的同时阻挡楚灵等人的入谷,这可不是件易事。   鹰刀随手摘了些野果充饥,人却在路口边潜伏了下来。因为,他现在并不知道楚灵等人会从大路的哪一端进来,唯一可取的办法只好是在大路和通往幽兰小筑入口的小径的交界处等待。虽然这个守株待兔的办法是笨了点,却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总好过在大路的两端瞎撞。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可还是不见半个人影。鹰刀不由一阵急燥。卓夫人可不是笨蛋,当她在幽兰小筑附近搜寻不到自己时,自然会想到自己会在某个地方等待楚灵,以阻止他们入谷。而对于人生地不熟的鹰刀来说,最佳的地点莫过于此处了。   终于,大路的一端一个人影急弛而来。鹰刀努力望去,似乎是先前在楚灵船上将自己“拎”人舱房的那位妇人。   鹰刀大喜,站起身来叫道:“喂,我在这里。”   那人顿了顿,往鹰刀身前奔来,走近一看,果然是她。   她在鹰刀身前立定,奇道:“鹰公子,不是说你被卓夫人抓了去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鹰刀急道:“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们快走。”说毕,拉了她就往回路跑。   那妇人一边跟着鹰刀,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鹰刀道:“总之一言难尽。我这番是逃出来的,那卓夫人抓我就是为了引楚灵和她爹爹入谷,好设计对付他们。我们快回去拦住他们别中了卓夫人的奸计。对了,楚灵她人在哪儿?”   那妇人回道:“小姐还在后面,她命我先赶过来好阻拦你成亲。”   鹰刀气道:“拦什么拦,她不赶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鹰刀一想到留在谷内的卓思楚,就感到火大。要不是楚灵这死丫头赶来,或许现在自己还美滋滋地抱着思楚在那儿乐呢,现在倒好,还得象条狗一样在这儿跑。   那妇人怒道:“我们小姐是为了怕你出什么意外这才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你不但不感激还要说她,你有没有良心?”   鹰刀懒得跟她分辨,闷声不想地向前跑。那妇人兀自在那儿喋喋不休地数落鹰刀没有良心。   鹰刀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有完没完?卓夫人就快追上来了,你还在这儿说什么废话?到时,若我们两人都落在卓夫人的手中,那你们小姐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妇人听了也就闭口不再说话。鹰刀长呼一口气,现在耳根终于清净了,女人要是罗嗦起来真比一大群苍蝇围着你转还要令人讨厌。   鹰刀狠狠盯了那妇人一眼,心里加上一句,特别是那些上了点岁数的女人。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鹰刀,鹰公子,你就这么走了,岂非让我家思楚伤心一辈子?”   鹰刀回头一看,卓夫人在远处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两人追来。鹰刀不由大惊失色。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二章   鹰刀当机立断对那妇人说道:“你快走,我先挡她一阵。”   那妇人问道:“你能挡她几招?”   鹰刀回想卓夫人当日在林家集一袖击毙沙镇北的惊人武功,支吾道:“不知道。可能能挡一阵子的吧。”   那妇人笑道:“你能挡得住她三招都算不错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可没把握能逃得了。还是我来阻挡她,你先走吧。”   鹰刀道:“那你估计你能挡得了她多少时间?”   那妇人想了想道:“只要她这十几年来的武功不是突飞猛进的话,我自信还是能缠住她一个时辰的。我想有了这一个时辰的缓冲,你应该能够逃得了了。”   鹰刀无奈,只得答道:“好吧,那你多保重了。”   那妇人点了点头道:“你记得千万挡住小姐,别让小姐冒险入谷来。你沿着这条大路往回走大约一百里地,那儿有个小集市是通过这里的必经之地,你只要在那儿等一段时间,就会和小姐碰上头了,可千万别错过了。”说毕,转身折回迎向卓夫人。   鹰刀深吸一口气,加速往前飞奔而去。   经过一番长途急奔,鹰刀觉得一阵气闷心跳。再这么跑下去,只怕自己还没到那妇人所说的小市集,自己已经先累倒了。   正在此时,迎面有人骑着马奔过来。鹰刀暗道,天助我也。   他腾身跃起一脚踢向那骑马的人。希望将那人踢下马去,好夺了他的马。   谁知那人身手居然不弱,他怒喝一声:“哪来的贼子?”手中的马鞭一圈卷向鹰刀踢出的脚。   鹰刀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这人只不过寻常之人而已,自己轻轻一脚就可将他“请”下马来,谁知此人竟然是个扎手的人物。鹰刀凝气下沉,避过那人马鞭跃于道旁。   那人一拉缰绳,将马定在当场,对鹰刀喝道:“你是什么人?想打劫吗?”   鹰刀由于要赶时间,不想和此人纠缠,看也不看他,继续往前跑去,心里却大叹倒霉,本想抢一匹马来作代步之用,谁知第一个目标却是个武林中人,身手看来也不弱,这下真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了。   那人见了,圈过马头追上来大声骂道:“怎么,抢不到东西便想逃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神拳无敌童司南是什么人物,竟敢在我太岁爷头上动土。”   鹰刀自知自己理亏在先,不欲和他计较,仍然不理会他埋头向前奔跑。那童司南却以为鹰刀怕了他身手厉害,心中得意非凡,纵马拦在鹰刀身前马鞭向鹰刀头上挥去,口中笑道:“想逃吗?可没那么容易,乖乖给大爷叩几个响头,大爷就放了你。”   鹰刀本就心急,一时火起,伸手抓住童司南击来的皮鞭一拽,将他拉下马来,道:“我本来不想借你的马了,你一定要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说毕,趁童司南还是惊魂未定之际,连攻他三招。   童司南本以为鹰刀只是个小强盗,一时大意竟被他拉下马来。这一跌颇为狼狈,谁知还未站稳脚跟,鹰刀已快如闪电般的挥拳攻来,他勉强挡住鹰刀攻势,这才发现眼前这强盗的武功比起自己这神拳无敌来只高不低。   几招过后,鹰刀左手晃个虚招将童司南骗过,右手轻轻一点将他点倒。鹰刀看着他慢慢瘫软下去笑道:“我本来真的不想做强盗的,但你一再逼我,无可奈何之下,这强盗我只好做上一做了。既然是强盗,碰到了神拳无敌童兄这等大肥羊,若不好好的搜刮一番那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他伸手将童司南怀里的东西全都摸了出来,看也不看便塞入自己怀中,然后跃上马长笑一声扬长而去。   童司南眼睁睁地看着鹰刀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洗劫而空,偏偏无法动弹,口中不由大声骂道:“死强盗,贼强盗,有种杀了我童大爷。   否则终有一天教你落在我的手中,到时我教你知道我童大爷的厉害。   他妈的,连一锭银子都不给我留下,叫我怎么敢回去见我老婆。“   远处笑声暴起,一锭银子从天而降落在童司南身前。   童司南见了大喜,连说谢谢。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在回家之后如何向妻子解释自己钱财马匹俱失的窘态,当然不能说被人给抢了,否则自己神拳无敌的面子往哪儿搁?想了许久,只好说是救济他人了,虽然和自己平日视财如命的性子不符,但现在也无法计较那么多了。   这边童司南仍在盘算,那边鹰刀早已心急火燎地继续赶路了。被童司南这一耽搁,也不知能不能在卓夫人追上自己之前赶到小市集和楚灵碰头。   鹰刀不惜马力,拼命催马前奔,终于见到了那妇人所说的那个小市集。   现在已近黄昏时分,鹰刀只觉腹中一阵饥渴,从早上到现在起只是吃了几个野果裹腹,如今目的地已达,剩下的事便是在这里等待和楚灵一行人会合,所以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说了。好在先前从童司南身上抢了些银子,否则自己早上匆匆忙忙地离开幽兰小筑,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连厚背刀都留在谷内,银子自然更是没有了。鹰刀一想起童司南被自己抢东西时那种欲哭无泪,悔恨交加的表情便觉得好笑,也许,强盗这个职业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市集虽小,但客栈饭馆店铺林立,一应俱全,大凡城镇里应该有的一概不少,而且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倒也颇具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鹰刀四下里看了看,因为他要在此等候楚灵一行人经过,不敢大意放过任何途经此地的车辆马匹,故而,他选了家位处于几条岔路口的饭馆。他在饭馆前下了马,店伙计见了忙牵过他手中的马匹,热情地招呼他入店。   鹰刀入店之后,挑了个能够看得见店外各条道路上动静的座位坐下,随意点了些酒菜,边吃边注意着外面的一切,以免因一时大意而错过了和楚灵等人碰头的机会。   过不多久,一辆马车急弛而来在店外停下。   鹰刀凝神望去,见坐在车前的人正是当日在楚灵船上所见到的那位姓曲的中年人。鹰刀大喜,高声叫道:“曲大叔,我在这儿。”   曲洋等人经过几天不顾辛劳地长途跋涉,终于提前一天赶到此地,原本打算在此地先歇息一晚,一来可以补充这些天消耗的体力,二来在没有楚天舒确切的消息之前,也不敢贸然就此闯入幽兰小筑。他们实在没有料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鹰刀。   楚灵一听到鹰刀的声音,心头狂跳不已,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惊喜之下掀开车帘往外一看,见到鹰刀正自饭馆内疾步奔过来,不由长吁一口气,这么多天来的担心害怕终于可以放下了。   雪儿在车内见到楚灵笑脸吟吟喜上眉梢的神情,笑道:“这下好了,鹰公子没事了,你该放心了罢!阿弥陀佛,好在鹰公子没事,我这条小命也算是捡回来了。”   楚灵嗔道:“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几时不放心过了?什么你的小命捡回来了?”   雪儿笑嘻嘻道:“你是没有不放心过,都是我一个人在担心。只不过这一路上,我不知被你骂了多少回了,要是鹰公子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就算不被你骂死,也要被你给怨死,要是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先找个法子上吊算了。现如今鹰公子好好的在这里,不少胳膊不少腿的,你也不会再数落我了,我这条小命可不是捡回来了吗?”   楚灵听了还待和她争辩,却见鹰刀已奔到车前,便不再理会雪儿的调笑,探出头去殷殷问候道:“鹰大哥,你没什么事吧?”   鹰刀在她车前站定,没好气地答道:“我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你们一来,我就有事了。”   楚灵奇道:“什么你本来没事,我们一来就有事了?”   鹰刀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但现在没空和你们细说。我们还是快走吧,卓夫人就快要来了。”   楚灵问道:“我们去那里?”   鹰刀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躲避卓夫人。”   曲洋在一旁急道:“鹰公子,你有否见到拙荆?”   鹰刀一想,知道先前碰到的那位妇人就是他的妻子,一皱眉头答道:“对不起,尊夫人为了让我逃走,留在那儿挡住卓夫人的追击,现在想必已被卓夫人抓去了。不过,请你放心,尊夫人是为了我才被人抓去的,就算我鹰刀性命不要也要将尊夫人救回来。只是,那卓夫人的武功太高,我们现在去救人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不但尊夫人救不回来,只怕我们也得陷在幽兰小筑。这件事不能力敌只能计取,我们还是慢慢从长计议为好。曲大叔,你说呢?”   曲洋听了大急,却也知道鹰刀说的有理,仅凭自己这里几人的武功想要闯入幽兰小筑去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楚灵安慰道:“曲大叔,你别着急,等我爹爹来了,他一定会救曲婶出来的。”   鹰刀听了急道:“不行!卓夫人把我抓去的目的正是为了引你和你爹爹去幽兰小筑好设计对付你们,如果他贸然出手去救人,就正好落入卓夫人的圈套之中了。”说毕,将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粗略说了一遍。   当鹰刀说到卓夫人因为江湖传言他是楚灵的情郎而抓他入谷时,楚灵脸上不禁一红,所幸她身在车内,别人看得不甚清楚,鹰刀更是没有在意,但楚灵内心中却很是难为情,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雪儿一眼。雪儿见了,不以为意地伸了伸舌头笑起来。   楚灵拿她没有办法,不再理她,继续听鹰刀说下去。   等到鹰刀说完,楚灵已大致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她虽然不知道卓夫人如此处心积虑对付她们父女是为了什么事,但凭着她敏锐地触觉隐隐感觉的到这并非是为了普通的江湖仇杀,而大有可能牵涉到男女情事,否则卓夫人硬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鹰刀这种古怪的做法就不可理解了。她转头望向曲洋,见曲洋似乎有意识地回避自己的眼光,而当鹰刀说到卓夫人时,曲洋的神情也颇为奇怪,故而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里面既然有可能牵涉到楚天舒的私隐,自己做女儿的可不便说什么了。   她诚恳地向鹰刀道歉道:“鹰大哥,对不起。由于我们的家事累你受苦了。”   鹰刀笑笑道:“这也没什么,只是如果我们再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还有,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联络上你爹爹,警告他不要擅自入谷,以免中了卓夫人的奸计。”   楚灵回头望向曲洋。   曲洋道:“这里有四条岔道,一条是我们来的路,一条通往幽兰小筑,这两条路都不是我们逃跑的最佳路途。另两条路,一条北上淮阴,另一条东去金陵。金陵有秦道雪秦府可作接应,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楚灵看了看鹰刀见他没有反对,便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就往东走。”   鹰刀见他们商量完毕,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走?你们能走去哪里?”远处传来卓夫人得意的笑声。   鹰刀回头一看,见卓夫人在夕阳的辉映之下俏生生地站在屋顶上,巧笑嫣然。   终于,还是被她给追上了。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三章   在行人眼中,站在屋顶上的卓夫人宛若仙女下凡美艳不可方物,但在鹰刀等人的眼中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煞星。   卓夫人娇笑一声,飞身飘落在众人身前,道:“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把你们一骨脑儿全抓了去,还怕楚天舒不送上门来吗?”   楚灵和雪儿早已走出车外,她知道既然被卓夫人追上,要想轻轻松松地逃走可不是件易事,便朝卓夫人恭身一礼道:“侄女楚灵见过夫人。”   卓夫人盯着楚灵仔细地打量一番道:“你便是天舒的宝贝女儿吗?象,真是太象了,跟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难怪生得这般如花似玉。”   楚灵奇道:“夫人认识先母吗?”   卓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但笑声中却毫无欢乐之意,而满是伤心和失意,她眼神中的凄厉之色愈来愈浓道:“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娘?若不是你娘,又怎么会有我的今天?当年若不是她这贱人,天舒这没良心的又怎么会离我而去?”   话未说完,一旁的曲洋已大声喝道:“夫人,昔日的是非曲直暂且不去说它,但我家主母已仙逝多年,却不能任你胡言乱语坏了我家主母的名声。”   卓夫人转头望向曲洋厉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年我和天舒早有婚约在先,但秦飘雪这贱人却勾引了天舒私奔而去,枉我一向当她是亲姐妹一般。曲洋,这些事可不是我胡说八道罢?”   曲洋一阵语塞,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主公和你的婚约是当年双方父母定下的,但他和我家主母却是真心相爱。”   卓夫人怒道:“真心相爱?那么他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一个是未婚夫,一个是情同姐妹的好朋友,他们在同一时刻背叛了你,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样?”   鹰刀也觉得这卓夫人当年所受到的伤害确实太大了,但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无法勉强的,如果它失去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得回来了。他叹口气对卓夫人道:“卓夫人,以前的事谁对谁错我们没有资格在这里评说,但那是你们上一辈发生的,却不能牵连到我们下一辈来,让我们来承受,那不是太无辜了吗?”   卓夫人道:“无辜?当年她父母如此对我,我就不无辜吗?”   鹰刀道:“你这种做法受到伤害的可不止楚灵和我二人,连思楚也是一样。她可是你的女儿,你有没有为她想过?”   卓夫人笑道:“我怎么不替她着想?她的未婚夫跑了,我特意赶来把你抓回去,我这当娘的也算是不错了吧。”   鹰刀摇摇头看着卓夫人道:“象你这种自以为是主观武断,一切想法以自己为中心的女人,换作我是楚天舒也不会选你。”   鹰刀话未说完,卓夫人已暴喝一声一袖击向他的面门。   鹰刀早有防备,他在说这番话时就已时刻注意卓夫人会恼羞成怒,所以一见她有所动作便急往后退。可鹰刀刚滑出半步,袖风已逼近他的面门,这含着极大内劲的一袖笼罩了他方圆半尺之地,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鹰刀已将自己的身法提高到极限,却依然无法突出卓夫人这一袖的攻击范围,这时他才了解到为什么当日在林家集沙镇北会被她一袖击毙。   眼见鹰刀就要伤在卓夫人这一招“流云飞袖”之下,曲洋大喝一声一掌斩向卓夫人,这一掌实在是他平生功力所聚,四周的空气被掌力带动,形成一股强大的劲力挤向卓夫人,若卓夫人不放弃追击鹰刀势必伤在这一掌之下,这正是曲洋围魏救赵之计,好救鹰刀脱陷。   果然,卓夫人见曲洋这一掌声势十足,不敢大意,只得放过鹰刀回袖卷向曲洋劈来的一掌。   只听一声巨响,掌袖交击,曲洋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脚跟,而卓夫人却若无其事地笑道:“曲洋,多年不见,功力大进了。”   曲洋紧盯着卓夫人,以防她再次突袭,口中却对鹰刀道:“鹰公子,你带小姐和雪儿先走,我在这里挡一阵。”   鹰刀应了一声,边抹了把冷汗,方才若不是曲洋出掌及时,他恐怕已生死未卜了。他两腿踢断楚灵赶来的马车,将车头的两匹马拉过来交给楚灵和雪儿各一匹,对她们说道:“你们先走,我留在这儿和曲大叔挡住卓夫人。”   卓夫人见楚灵要逃,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将她放过,否则这些天来的努力岂非尽付东流?她长笑一声,连攻曲洋三掌,将曲洋逼退,飞身向楚灵追来。   此时,鹰刀刚将楚灵扶上马去。回头一看,见卓夫人长袖一挥,已如离弦之箭击向楚灵后背。   曲洋见了,吓得魂飞魄散,楚灵身无武功,只要中了卓夫人轻轻一击,必然香消玉殒。他奋起全身力道,连续三掌劈向卓夫人,口中大声喝叫道:“别伤了我家小姐。”但卓夫人身法迅捷如同鬼魅,曲洋这三掌显然已来不及阻挡她对楚灵的攻击了。   旁边的雪儿见事情紧急,也不顾自己能不能挡得住卓夫人,抽出身上佩剑,连人带剑凌空扑向卓夫人,希望能够阻挡卓夫人一时。   卓夫人轻笑一声,左手一夹,夹住雪儿的剑尖一折,竟将她的剑尖折断,然后轻轻一掌将雪儿击倒在地。卓夫人这一连串动作下来,连停也不停,衣袖仍然笔直地向楚灵袭去。   眼见楚灵就要被她击中,鹰刀大叫一声,扑上马背抱住楚灵。   一声轻响在鹰刀后背暴开,鹰刀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楚灵惊叫道:“鹰大哥,你怎么样?”   鹰刀气若游丝声音几可不闻,缓缓道:“走……快走。”说毕,头一软,软倒在楚灵背上,就此晕了过去。   卓夫人还待再补上一掌,身后曲洋已赶了上来。他厉声叫道:“小姐,你们快走!”拳脚却如狂风骤雨般攻向卓夫人,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楚灵一咬牙,道:“曲大叔,你们小心了。”一夹马肚,身下的马长嘶一声,如飞般向前冲去,转眼间消失在远方薄暮之中。   雪儿嘴角挂着血丝倒卧在路旁人事不醒,而曲洋仍然大呼大叫着和卓夫人拼斗,但身手显然已渐渐慢了下来,头上汗如雨下。   西方一片残阳如血。   天际繁星点点,夜已全黑。   楚灵骑着马不辨东西南北的一阵乱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后的鹰刀全无知觉,显然已经晕过去多时了,他的身子也越来越重。好在他仍然两手紧抱着自己的腰,否则经过刚才一番急弛,他恐怕早已掉下马去了。   楚灵渐感力竭,终于在一条小溪涧旁停下马来。她用力掰开鹰刀环抱住她的腰的手,先跳下马,然后想扶鹰刀下来。谁知,鹰刀身高体壮,楚灵竟然扶他不住,两人一起滚倒在地上。   楚灵吃力地扶起鹰刀靠在一旁的大石上,透过依稀可见的月光,见到鹰刀满身是血,双目紧闭,英俊的脸庞白得象张白纸一般,心内不由大痛,她望着鹰刀,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卓夫人这一记“流云飞袖”直接击中鹰刀的后背,劲力直达五脏六腑。虽然鹰刀已运功在后背防御,但卓夫人的内劲何等厉害,轻轻松松就击穿了他的护体内劲,看似是被卓夫人衣袖轻轻一拂,实际上和一个大力士用铁锥在鹰刀背上狠狠一击也相差无几。   鹰刀受此一击,虽然暂无生命之忧,但若不尽快得到妥善地治疗,他就算不死,也得成为一个废人。   楚灵由于自小多病,又出身武林世家,所谓久病成医,她自然了解鹰刀所受内伤不轻,恐有性命之忧,但她素来养尊处优,身上从不带什么东西,自有人会给她打点一切,所以现在只有对着奄奄一息的鹰刀空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过不多久,鹰刀受夜间寒气所侵,竟然发起烧来。若在平时,这些许寒气对于身负内功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现在他身受重伤,护体内劲早被卓夫人一袖击得四处溃散,又怎么能阻挡这夜寒之气呢?   鹰刀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全身簌簌而抖。   楚灵觉着鹰刀有变,伸手在他额头一探,只觉触手发烫,知道鹰刀受了寒气而发烧。当下也不顾男女之嫌,一把搂住鹰刀,希望以自己的体温来助他驱寒。在她的心中,只要鹰刀没事,便是自己立时死了,她也不会犹豫,更何况只是抱上一抱呢?   终于,鹰刀不再发抖。他轻轻睁开眼睛,望着楚灵微微一笑道:“你……没事吧?”   楚灵心酸道:“我很好,我没事。”   鹰刀闭上眼睛,叹息道:“你没事就好,这下我就放心了。”说毕,沉沉欲睡。   楚灵知道在这时候可不能让他睡着,若是这时睡去了,也许他就永远也不会醒了。她哭着叫道:“鹰大哥,你别睡,你别睡。你和灵儿说说话。说一说话你就不会睡着了。要不,灵儿给你唱首歌吧。”   说毕,楚灵幽幽地唱起歌来。歌声婉转,在黑夜之中倍感凄凉。   楚灵只觉怀中鹰刀的体温越来越冷,生命仿佛在一丝丝地渐渐离他而去,楚灵的心也越来越冷,歌声也越唱越低。   “思楚,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鹰刀突然睁开双眼看着天空喃喃说道,眼中燃烧着最后一丝光亮,仿佛他要将他所有的生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   楚灵心如刀割。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他还在想念着这个叫“思楚”的女孩,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就要离开自己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就要离开了,他想的是谁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只有自己在陪着他,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   楚灵凄楚一笑,将脸贴在鹰刀冰冷的脸庞上喃喃道:“是,今晚的月亮好圆。”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四章   楚灵的泪早已流干,她紧紧地抱着鹰刀冰冷的身体,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小时侯她总是见到父亲在母亲的墓前一坐就是一夜,还常常醉酒当歌痛哭流涕。那时,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伤心,因为对于自己来说,生下她不久后便去世的母亲似乎就象个陌生人,她甚至不知道母亲究竟长什么样。后来长大后,她在感动父亲对母亲的痴心长情之余,却希望他不要再如此伤心下去,毕竟母亲已死了这么多年了。但现在,她终于了解到,当自己心目中最心爱的人永远离开自己,你再也不可能见到他时的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就算你的身体仍然活着,但那颗心却已经死了,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晨曦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楚灵痴痴地望着鹰刀喃喃道:“鹰大哥,你等着我,我这就来了。”   她先将鹰刀的身体放平,替他理了理衣物,并擦去他脸上的血渍。最后,从怀里拿出一柄匕首,怜爱地看着鹰刀,手中匕首猛地往自己胸口刺去。   “叮”,一声轻响,楚灵手中的匕首被一粒小石子击飞。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姑娘,好端端地干什么要死呀?”   楚灵惊异的望了望四周,见空旷的树林中并没有什么人。她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我死我的,干你何事?”   突然,人影一闪,一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提着花篮出现在眼前。楚灵虽然身无武功,眼力却是高明,这老太太所露的这手轻功,身法诡异,迅如鬼魅,已非一般高手能比。   那老太太看也不看楚灵,俯身去检查鹰刀。   楚灵一把抱住鹰刀,紧张道:“你想干什么?你别碰他。”   那老太太迅速地将鹰刀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叹了口气道:“小姑娘,你这情郎可还没死,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殉情呀?”   楚灵听了不由喜极而泣,原本已如死灰的心登时活跃起来,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她身前,连连叩头道:“求婆婆慈悲,救他一命。”   那老太太摇摇头道:“他死他的,干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救他?再说,就算救活了,他这一身的武功也废了,救等于没救,我又何必花那么大的气力?”   楚灵急道:“婆婆,先前我说话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婆婆大人有大量,恕我不敬之罪。只要能救他一条活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婆婆大发慈悲。”   那老太太微笑地看着楚灵道:“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楚灵回头凝视鹰刀,柔柔道:“如果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老太太道:“可是他就算是救活了,也是废人一个,你还喜欢他吗?”   楚灵坚定道:“只要能够常常见到他,是不是废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老太太笑道:“好,就看在你如此痴情的份上,我老婆子也愿意救他一救。你随我来。”说毕,提起鹰刀就走。   楚灵见那老太太提着鹰刀就象提着个三岁小儿,毫不费劲,心内惊叹。脚下却丝毫不敢迟疑,紧跟着她往前走。   东转西拐之后,便见到一座小茅屋孤零零的坐落在树林边际,远近皆不见人烟,茅屋边一条小溪宛转而过,几棵垂柳,几株春花,好一处隐逸之地。   楚灵紧跟着那老太太进入屋内。那老太太将鹰刀重重地抛在地上。楚灵心痛道:“婆婆,你请轻些,别摔痛了他。”   那老太太笑道:“怎么?心痛了?你这情郎所受的伤是被人用阴劲在后背重重一击,以至经脉尽断,血气不畅。若在当时,立刻有人用内力给他疗伤,他断断不会变得如此。现在,要想治好他,必须先畅通他的血脉,我这么摔他一摔,对他实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灵听了很是难为情,道歉道:“婆婆对不起,我什么也不懂,你可别见怪。”   那老太太笑道:“这也没什么,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事呢?”   楚灵羞道:“婆婆说笑了。”   那老太太见楚灵害羞,便不再取笑她。她将鹰刀扶起坐在地上,运功连拍鹰刀胸背三十六掌。只见掌过之处,鹰刀身上咯咯作响。而这一番掌击过后,那老太太的额头已微见汗珠,可见她费力之巨。   那老太太也不停顿,暗哼一声双掌重重击在鹰刀后背上,内劲如波涛般涌入鹰刀体内。鹰刀身躯一阵颤抖,口一张喷出一口血,只见血色淤黑,正是闭塞在鹰刀体内的淤血。   那老太太边继续运功边向楚灵喝道:“快,快给他渡气。”   楚灵一楞,问道:“渡气?什么渡气?”   那老太太急道:“用嘴给他渡气呀?你情人现在血脉已通,却还不能自主呼吸,你如果再拖延,他死了那可怪我不得。”   楚灵不由脸红过耳,却不敢耽搁,附头过去。双唇相接,楚灵心内一荡,只觉天地都在旋转,芳心狂跳不已,一时间意乱情迷。   那老太太叫道:“想亲热等他醒来也还不迟,你再不渡气进去,他可就真死了。”   楚灵登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定定神,用舌尖微微将鹰刀牙关顶开一线,将自己的幽兰之气和着满腔的柔情往鹰刀体内渡了过去。   过了许久,楚灵觉得鹰刀已渐有呼吸,胸腹间也缓缓鼓动。她惊喜叫道:“婆婆,他有呼吸了,他活过来了。”   那老太太听了疲倦地微微一笑,慢慢撤回掌力。她将鹰刀平放在地,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笑道:“你情郎这条小命总算是拣回来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重伤之后又受寒气侵蚀,寒气郁结在五脏之中,若不尽快用药水将寒气逼出来,他还是要死。”   楚灵本以为鹰刀已治好,正在高兴,谁知另有变数,她焦急问道:“那怎么办?要到哪里去找药?”   那老太太抹去额上汗珠,慈爱地看着楚灵道:“小姑娘,我觉得和你很是投缘,为了你我倒不怕再辛苦一趟。现在,我先去采药,你去厨房烧一大桶热水等着我。”   楚灵听了一阵感动,她扑倒在那老太太身前道:“婆婆,谢谢你。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就是您的孙女,以后孙女就在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   那老太太扶起楚灵,含泪笑道:“好孙女,乖孙女。若是我那苦命的飞烟还在的话,也该有你这般大了。今天有你做我的孙女,也不枉我老婆子辛苦这一回了。”   楚灵见那老太太眼中带泪,显是想起伤心往事,便问道:“婆婆,你说的飞烟是谁?”   那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她就是我那苦命的孙女,还不到一岁就和她父母一起死了。哎,伤心事别去提他了。”   楚灵大是同情,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婆婆,您别伤心,以后灵儿就是您的飞烟,您的亲孙女。您想要去哪里,灵儿总是陪着您一起。”   那老婆婆笑道:“那婆婆可不敢,你光陪着我,你情郎岂非要和我拼命?婆婆我可还想多活上几年。”   楚灵想起鹰刀临死之际仍念念不忘的“思楚”,一阵黯然,伤心道:“他……他才不会要我陪呢,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别的人了,又怎么会要我陪呢?”说到后来,越想越是伤心,竟忍不住哭出声来。楚灵自幼丧母,楚天舒虽然宠爱她,究竟是个大男人,不能象母亲那样关心她的心事,而在别人面前,她又是个大小姐,有很多事也不便让别人知道。如今,她遇见的这个老太太对她如此怜爱,使她觉得这一种温暖是无法用其他感情来替代的,不知不觉间,早已将这老太太当作亲人了,只觉得什么话都可以和她说,什么心事都可以让她知道。   那老太太在初遇楚灵时便很是喜欢楚灵,觉得很投缘。再加上她的那一段伤心往事,使她失去了最亲的几个亲人。如今,楚灵主动提出要做她的孙女,弥补了她的憾事,早已喜出望外。她见楚灵向她大吐心事,欢喜之余不由怒道:“这种没良心的男人救他作什么?还是让他死了罢。”   楚灵吓了一跳,忙道:“婆婆,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还请婆婆辛苦,好歹救他一救。“   那老太太道:“我们现在救活了他,到时他却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不后悔吗?”   楚灵回头看着鹰刀凄楚一笑道:“只要能见到他开开心心的活着,我心里也就高兴了。总之,是灵儿命苦罢了。”   那老太太长叹一声,抚着楚灵的头道:“我苦命的孩子。那好,我这就去采药。”   楚灵目送那老太太掠出屋外,消失在树林中后,走到鹰刀身边坐下,轻抚鹰刀脸庞,暗道:“鹰大哥,灵儿这般为你,却不知你知不知道?若是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我和你永永远远就这样厮守在一起。”   她张口轻轻连唤几声“鹰大哥”,这几声叫得荡气回肠,柔情百转,眼中却早已流下泪来。   那老太太采药回来之后,将药分为几份。她先将其中一份尽数倒入楚灵烧好的一大桶热水之中,然后要楚灵将鹰刀的衣物脱去,扶他坐入桶中。   楚灵羞涩地脱了鹰刀身上的衣物,正要扶他进去,突然,那老太太惊叫一声,双眼灼灼的瞪着鹰刀脖子上的一块玉坠。她一把将那玉坠扯去,声音暗哑,显是心情激动难以自己,喃喃道:“这,这是本门圣物,他,他怎么会有?”   楚灵奇怪地看了看那块玉坠,见是寸许见方,作火焰状的一块普通的玉石。除了在火焰的尖端,玉石的颜色不象普通玉石那样是深绿之色,而是暗红如火这一点比较奇特之外,倒看不出其他什么特异之处。楚灵奇道:“婆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你如果喜欢的话,等鹰大哥醒了,我向他讨了来送给你。”   那老太太摇了摇头,依旧将玉坠挂回鹰刀脖中,道:“不是的,这件东西看来不起眼,在本门中却是至高无上的圣物,本门已遗失多年,却一直找不到,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上。灵儿,婆婆向你求一件事,不知你答不答应?”   楚灵回道:“婆婆请说,只要灵儿办得到,一定遵从。”   那老太太道:“等他醒了之后,我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楚灵奇道:“什么地方?”   那老太太缓缓说道:“本门圣殿——天魔宫。”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五章   楚灵惊叫道:“天魔宫?婆婆,你是天魔宫的人吗?”   那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是天魔宫幽冥使者应不悔。”   楚灵一时间心乱如麻,喃喃道:“应不悔?天魔宫幽冥使者应不悔?怎么可能?婆婆,你真的是传说中一人单杖扫平芜湖盛家庄的应不悔?”   应不悔想起昔日事迹,笑笑道:“那芜湖盛天鸣平日里道貌岸然,暗地里却做了不少坏事。他虽然奸淫掳掠无恶不做,但暗中勾结官府,将他许多恶行都遮掩了过去。所以,在武林中他的声誉却不算坏,以白道中人自居。本来,这也不干我的事,中原武林中象他这种人也还少了吗?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来惹我们天魔宫。有一次,他抓了我门下几个女弟子,如果就这么杀了,也没什么话说,毕竟黑白两道势如水火。可这厮却来了个先奸后杀。所幸有一人逃了出来。我知道了这件事后,三天内赶了八百里地,将他一庄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把火把他的庄子烧了。象这种人,杀得了一个这世上也就干净了几分。”   楚灵叹息道:“盛天鸣虽然该杀,但其他的人却罪不至死。婆婆,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应不悔嘿嘿冷笑道:“所谓斩草除根,若留下些祸胎,我岂非后患无穷?”   楚灵摇摇头,不欲和她再争论这个问题。问道:“婆婆,你将鹰大哥带到天魔宫去干什么?”   应不悔道:“本门中有一本无上宝典叫做太魔古经。现如今,我们就算将你鹰大哥救活了,他的武功也已全废,成了个废人,生不如死。但我将他带到天魔宫,说不定有机缘让他学到那本太魔古经,那样他的武功就能全复,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楚灵狐疑道:“不会这么简单罢?”   应不悔尴尬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但其中牵涉到本门的机密,不能让你知道。灵儿,就当婆婆求你。你放心,婆婆保证决不会伤了他一根头发。”   楚灵想了想,道:“婆婆,我相信你。我身无武功,你要是想对我们不利,你用强便是,又何须和我好言商量?只是,这件事还得看鹰大哥的意思,我不能随便替他做主。”   应不悔大喜,道:“你能这么说,也不枉婆婆疼你一场,至于你鹰大哥这边我自会和他好好商量。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我们先将你鹰大哥救活再说。”   楚灵应了一声,两人快速地忙碌起来。   鹰刀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仿佛在和卓思楚一起赏月,那轮明月极其美丽,清辉淡洒,皎洁如日。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身边的人竟然变成楚灵,她搂着自己不停的哭,偏偏自己半分动弹不得。最后,依稀记得楚灵抽出一柄匕首往她胸口插了下去。他惊极而呼,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于是,他不停地挣扎,他要阻止楚灵。他的胸口很痛,就象那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心口一样。他要呼喊!   “楚灵,不要!!!”   终于,鹰刀喊了出来。他惊叫而起,印入眼帘的却是楚灵惊喜的脸庞。   楚灵温柔道:“鹰大哥,你醒了?”   鹰刀见楚灵虽然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却似乎并没受伤过的痕迹,知道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但心里好象总有些不安,于是又仔细端详了她几眼,道:“楚灵,你没什么事吧?”   楚灵见鹰刀如此关心自己,心里颇有一丝甜意。她笑笑回道:“我很好,多谢你关心。”   鹰刀放下心事,转头回顾四周,奇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这是哪里?”   楚灵正要答他,应不悔从门外走了进来道:“这是我的家。”   楚灵忙解释道:“这一次我们多亏了有应婆婆搭救,否则我们现在还有没有命在就很难说了。”   鹰刀听了很是感激,道:“多谢婆婆救命之恩。”   应不悔摆摆手道:“你不用谢我,要不是看灵儿的面子,我也懒得救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你要谢就谢谢灵儿吧。”   鹰刀听了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应不悔会说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楚灵怕鹰刀不高兴,给应不悔使了个眼色,转头向鹰刀说道:“鹰大哥,婆婆年纪大了,说话可能有些乱,但她老人家心地是极好的。”   应不悔在一旁嚷道:“我心地好不好跟这小子也没多大关系,灵儿你不用替我说好话。对了,灵儿,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楚灵知道她要和鹰刀商量去天魔宫的事,便点了点头,对鹰刀说道:“鹰大哥,婆婆有事和你商量,我先出去给你煲点汤喝。”   鹰刀见她们两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么事,便点了点头。   楚灵走到房门口,又有点不放心,把应不悔叫到身旁低声说道:“婆婆,他身子刚好,你多关照着点。”   应不悔不耐烦道:“知道,知道。我倒看不出他有哪点好,你要这么紧张他。”   楚灵依依不舍地再看了眼鹰刀,见鹰刀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这才走出房去。   应不悔见楚灵走远,便仍走回鹰刀床边,她瞪着鹰刀猛然问道:“小子,你脖子里的那块玉坠从哪来的?”   鹰刀见她如此一问,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道:“什么玉坠?”   应不悔拉开鹰刀领口,露出那块火焰型玉坠,道:“你装什么糊涂?就是这块。”   鹰刀见是当日卓思楚和他在幽兰小筑分手时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便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应不悔道:“什么朋友?男人还是女人?”   鹰刀见应不悔来势汹汹,颇不友善,便反感道:“又不关你的事,我又何必要跟你说。”   应不悔怒道:“这天魔令是本门圣物,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鹰刀奇道:“天魔令?你是说这东西是什么天魔令?这明明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一件小玩物。”   应不悔急道:“玩物?你说它是玩物?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件所谓的玩物是多么的珍贵?任何一个人,只要有了它,就可以驱策本门弟子做任何一件事。”   鹰刀听了不由目瞪口呆,问道:“你是说任何事?”   应不悔道:“对,任何事!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可以!因为,它是本门教主的信物,它是权力的象征。”   鹰刀问道:“那么,请你去给我倒杯水来行不行?”   应不悔奇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倒水?”   鹰刀笑道:“第一,我现在想喝水。第二,我手中有你所说的什么天魔令。”   应不悔气极,但她显然对那天魔令颇有忌讳,果真给鹰刀倒了一杯水来。   鹰刀哈哈一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笑道:“本来,我还以为你在胡扯,但现在看来,我倒有点相信了。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到底是属于哪门哪派?”   应不悔阴沉着脸答道:“它既然叫天魔令,那我自然就是天魔宫的人了。”   “天魔宫?”鹰刀刚喝下的水差点全喷了出来。   应不悔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你还不说出送给你天魔令的那人究竟是谁?”   鹰刀定了定神,笑道:“如今,我天魔令在手,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又何必答你这个问题?”   应不悔也笑道:“你这呆子,你现在武功全废,我想把你搓成圆的你就是圆的,把你搓成扁的你就是扁的。在我眼里,你就和一只蚂蚁差不多,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鹰刀惊道:“我武功全废?怎么会?”说话间已暗提内息,果然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不禁暗暗叫苦。   应不悔道:“你被人用阴劲击中后背大穴,劲力侵入五脏六腑,又受寒气所侵。今天能保住一条命已属万幸了。”   鹰刀道:“对了,你不是说天魔令是你们教主的信物,可以任意差遣你们做任何事的吗?你又怎么能对我动武?”   应不悔道:“我轻轻一伸手,天魔令就会来到我手中。你凭什么来差遣我?”   鹰刀怒道:“你要这天魔令夺去便是,但要我说出那人姓名你却是休想。我告诉你,这件东西对你们来说是权力的象征,可对我来说却是他人对我的信任。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夺回它来。”   应不悔眯起眼睛看了看鹰刀,笑道:“好,这还象个男人的样子。也不愧灵儿这般看重于你。实话对你说,我对这天魔令并无窥觑之心,要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只是,这东西对我天魔宫来说实在是非同小可。正因为十几年前,本门前任教主和这天魔令一起失踪,使得天魔宫一直为此内乱不已,四分五裂,故而在武林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可笑,武林中人居然以为是花溪剑派荆悲情力挽狂澜对抗我天魔宫成功。你不愿意向我透露送你天魔令的人是谁,我也不强求你,但你却要随我去一趟天魔宫。”   鹰刀奇道:“我跟你去天魔宫干什么?”   应不悔道:“第一,我天魔宫要另立教主,非这天魔令不行。第二,你若想恢复武功,只有修习本门无上宝典太古魔经。”   鹰刀听到自己居然能恢复武功,内心大动。但他想了想道:“若你们天魔宫另立教主,那武林中岂非又有一场浩劫?要我鹰刀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我宁可不要恢复武功。”   应不悔摇头道:“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本门规矩,持有天魔令者有权提名新教主的人选。我天魔宫也非全是十恶不赦之徒,也有很多都是善良仁慈之人。只要你选对了人,说不定对武林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鹰刀疑道:“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应不悔笑道:“你以为我好好的天魔宫不呆,一个人孤零零躲在这个地方干什么?我只是不忍见到教中兄弟十几年来为了一个教主之位你争我夺,自相残杀,这才跑到这里来好清净清净。现在,既然有你出面,等新教主一立,教中自然不会再乱,我天魔宫百年的基业也不会倒了。这就是我要你陪我去天魔宫的目的。”   鹰刀想了想,道:“若果如你所说,自然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我也愿意陪你走一趟。但眼下,我有一件事很是紧迫。”   应不悔急道:“什么事?”   鹰刀道:“这件事和楚灵有关,请婆婆去唤她进来一起商讨。”   应不悔疑惑问道:“和灵儿有关?”见鹰刀眼神坚决,便不再说话,走出门去找楚灵。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六章   楚灵端着一碗汤跟在应不悔身后进入房中。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汤放在鹰刀床旁,开口问道:“鹰大哥,你找我有事?”   鹰刀见她脸颊上有一抹黑痕,头上也有几丝稻草。他知道楚灵平日养尊处优从来不曾干过粗活,今日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给自己煲了一碗汤,其中的艰辛可以想见。他心中一阵感激,不由自主地伸手摘去她头上的稻草,并用衣袖抹去她脸上的脏痕。他温柔的笑笑,端起床边的汤碗道:“等会儿再说,我先喝了这碗汤。”   鹰刀自小无父无母,一生之中除了他义兄一家,又何曾有人对他这般好过?他默默地喝下这碗汤。虽然这汤的味道不怎么样,凭心而论简直可以说是极差,因为他刚喝了一口就觉得有点口渴。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把它喝了个干净,他在乎的并不是这汤的味道如何,而是煲这汤的人她所付出的那份暖人肺腑的关怀。   楚灵一时间为鹰刀对自己的温柔所沉醉不已,她喜滋滋地看着鹰刀一口喝光了自己精心制作的鱼汤,说道:“灵儿第一次煲汤,味道可能不大好,还请鹰大哥多多包涵。”   鹰刀故意舔了舔唇角,显得很好喝的样子,道:“这是我这辈子喝过得最好喝的汤。灵儿,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   楚灵大喜,以为自己真的有下厨的天分,乐道:“真的吗?厨房里还有,我再去端些来。”   鹰刀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得过火了,忙止住楚灵道:“等等,要喝你的汤,机会有的是。我叫你进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楚灵问道:“什么事?”   鹰刀望了望应不悔,道:“我有可能要跟婆婆到天魔宫一趟。”   楚灵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婆婆早就跟我说过了。”   鹰刀皱眉道:“我跟婆婆走不要紧,要紧的是另两件事。第一件,你的安全没有着落,我不放心。第二件,你爹爹那边,我们还没有通知到他,要他不要冒险去幽兰小筑。这两件事不弄妥当我是不会走的。”   楚灵见鹰刀如此关心自己,只觉得就算受再多的苦也值得了,她想了想答道:“鹰大哥,我的安全,婆婆早已安排好了,她会派人去通知我舅舅秦道雪,秦府会有人来接我过去的。至于,我爹爹那儿,你也无须担心。我爹爹武艺高强,区区幽兰小筑也还不放在他的眼内。”   鹰刀摇摇头道:“不是的,我看那卓夫人工于心计,她既然千方百计想引你爹爹去幽兰小筑,必定有把握对付他,否则她也无须花这么大的气力。我估计她不会单凭武功来对付你爹爹,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毒辣的招数,如机关什么的。”   楚灵也担心起来道:“那怎么办?现在也联系不到我爹爹呀,唉!最好,我爹爹没收到我要他去幽兰小筑的消息,那我们就不用这么担心了。”但她知道这是不大可能的,曲洋做事一向极可靠,他说能通知的到楚天舒,那就一定通知到了,而楚天舒若是知道她有什么问题,便是远在天边也会赶过来。   鹰刀叹了口气,苦思不语。突然,他眼睛一转,盯住站在屋角的应不悔。   应不悔见鹰刀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忙道:“干什么?你又想打我的主意?我可不想掺和到你们的麻烦事里去。”   鹰刀嘿嘿一笑,道:“我找人办事一向以他自愿为好,既然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只是,我这件事若不办好,心里不太舒服,也就不想到外面跑来跑去的。你们天魔宫又远在川西……”   应不悔一听不妙,忙道:“好,好,婆婆我最喜欢帮人办事了,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鹰刀和楚灵对视一笑道:“如此,我们就先谢过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想请婆婆多派人去幽兰小筑探探消息,看楚天舒去过没有……”   应不悔叫起来:“楚天舒?紫衫逍遥王楚天舒?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鹰刀回头看着楚灵,奇道:“怎么,你没和婆婆说过你是楚天舒的女儿?”   楚灵摇摇头道:“我们光顾着救你了,还没机会细细说过话呢。”   应不悔气极败坏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呀!楚天舒是我天魔宫的大对头,若早知道你们和他有关,我就不救你们了。”   鹰刀一听不对,他将楚灵往自己身后一拉,以防应不悔暴起伤人,口中却道:“婆婆,你如今救也救了,难不成再将我们杀了罢?”   应不悔在屋内团团乱转,不知道该如何办好。眼前这两人,尤其是楚灵,深得自己喜爱。可那楚天舒当年独闯天魔宫,连伤教内十三名高手,致使天魔宫元气大伤,无力东侵,最后竟被花溪剑派拣了个现成便宜,趁机坐大。天魔宫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虽然前任教主凌空行和天魔令失踪,引致教内内乱是主要原因,但与楚天舒那次天魔宫一战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教内上下无不视那一战为奇耻大辱,但楚天舒的武功的确是惊世骇俗,至今无人敢挑战。   鹰刀见应不悔只是在屋内乱转,也不开口说话,便试探问道:“婆婆,楚天舒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冤仇?能不能说给我听一听?”   应不悔长叹一声,便简略的将楚天舒当年单剑独闯天魔宫的事说了出来:“十四年前,我教教主凌空行当时已失踪三年,教内群龙无首,大家为了个教主之位正争个你死我活,许多平日里称兄道弟好朋友都翻了脸。最后,大家一致约定,于当年中秋之夜比武争位,谁的武功最高,谁便是教主。”   楚灵在一旁插话:“婆婆,那你有没有出来争教主之位?”   应不悔摇摇头道:“我在教中虽然职位不低,但我的武功却还不及几位长老,出来争位不是丢丑吗?”   楚灵问道:“婆婆,你这幽冥使者和长老哪个职位高些?”   应不悔道:“表面职位是我高,但我主要是掌管一些祭祀,整理重要典籍,守护禁地等一些杂务,没有什么实权。相比之下,各位长老每人统率几支分舵,他们自然更有势力。”   楚灵又问道:“那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和你们什么长老,使者之类地位相等的职位?”   应不悔答到:“当然有了,我教的权力构架基本是这样的。第一当然首推教主,接下来便是幽冥幽灵二使者,然后是不动明王,暗修罗王,混沌罗刹王这三王,接着是八长老和五散人。”   楚灵还待再问,鹰刀一把扯住她道:“这些以后再说,还是让婆婆继续说你爹爹的事情。”心里却道,女人聊天起来真是莫名奇妙,还没说上几句便跑题跑到天上去了,要再不打住她们,只怕说到明天天亮她们还没回到正题上来。   楚灵看了看鹰刀,俏皮地伸了伸舌头,便住口不问了。   应不悔也继续说回正题:“到了中秋这一天,凡自问有资格的人全都到了天魔宫的大殿。嘿,暗地里这些人早已斗了个你死我活,但到了那一天见面的时候,居然仍然客客气气的,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等到晚上都聚齐了,大家照常先商讨了些教内之事。最后,还是暗修罗王武展羽沉不住气,他跳了出来大声叫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教务?大家明明是来争教主之位的,既然要比,就开始比,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既然有人起了个头,大伙儿也就不再装什么了。于是,大家商量好,先分成几组一对一捉对撕杀,胜的一方等另一组的胜方决出来之后,两个人再斗,败的一方自然就失去了争教主的资格。如此下去,直至最后胜出的便是教主。当然,他只是暂代教主之职,等找到天魔令之后,他才能正式成为教主。”   “当下,他们两人一组分别挑好对手就此对战起来。我和其他几个不想争位的人便站在大殿一角看他们争斗。我当时看着他们拼死狠斗,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好笑。想当年凌教主在位的时候,大家亲如一家,都是好兄弟,好朋友。可现如今,为了区区一个教主之位,往日的兄弟朋友却象一群狗一样在打架。眼见他们出手越来越重,有些人已经负伤流血,但却没一个人肯退让。我越来越害怕,我真怕这样下去,我们好好一个教派就此分裂完蛋。心里极想站出来叫他们不要再打下去了,却也知道,他们在这种时候决没一个人会听我说话。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啸。这把啸声灌入耳内,竟然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让我有一种想掩耳不听的感觉。很显然,来人是个超级高手,内力雄浑无匹。登时,大家全都罢手不斗,纷纷抢出殿外,想看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等到出殿一看,才发现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身着紫衫三十岁上下的青年。”   楚灵张了张嘴,想问应不悔来的是不是她爹爹,但她望了眼鹰刀又把说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鹰刀笑笑,替她问道:“来人可是楚天舒?”   应不悔点点头道:“正是楚天舒。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幽灵使者翟不惧开口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天魔宫?‘那楚天舒道:“在下楚天舒。应贵教教主凌空行之约而来。   请问凌教主何在?‘当时,我教凌教主失踪之事,外人并不知道,就是对教内一般教众也只是说教主在闭关练功。所以,翟不惧就回道:“凌教主在闭关练功,外人一律不见,你还是请回吧。’谁知楚天舒并不相信,他说道:”在下五年前和凌教主定有约会,言明今日在天魔宫一战,不见不散。凌教主当世豪雄,决非言而无信之徒。莫非,他已出了什么意外?‘凌教主失踪之事,我们一直把它当作是本教机密,在新教主未立之前决不容外人知晓。因为,若被中原白道武林听到风声,势必趁机围攻天魔宫。那时,我教群龙无首指挥失灵,再加上教内众人为争教主之位内乱不已,那我教就会遇到灭顶之灾了。翟不惧忙道:“你休要胡说,凌教主好好的在后山练功,会出什么意外?你再不走的话,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楚天舒哈哈大笑几声,说道:”今日我楚某人不见到凌教主是不会走的,有本事的就出手将我赶走!‘翟无惧怒道:“那好,就让我翟不惧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这儿大言不惭。’说完便拔出两支短矛跃上屋顶攻向楚天舒。却见楚天舒单袖一拂,便将翟不惧击退半步。翟不惧立稳脚跟叫道:”你还不拔你的剑?‘楚天舒却笑了笑道:“以兄台这等身手,还不配让我出剑。’翟无惧听后气极,也不再说话,双矛继续攻向楚天舒。谁知,双方斗了十几招后,翟不惧已渐渐不支,眼见就要落败受伤。要知道翟不惧在我教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是当时争夺教主之位的热门人选,以他的武功居然在十几招后便被空手应战的楚天舒击败,那这楚天舒的武功也未免太惊人了。底下众人见翟不惧要输,登时又有四人跳上屋顶,大家一起出手围攻楚天舒。”   楚灵憋了半天,早就想开口说话,听到这儿终于忍耐不住道:“不要脸,这么多人围攻我爹爹一人。是英雄好汉的就一个个上,难道你们天魔宫一向都是以多胜少的吗?”   鹰刀怕应不悔恼羞成怒伤害楚灵,忙道:“灵儿,别乱说话,好好听婆婆说下去。”     第一卷 寒雨连江 第十七章   应不悔被楚灵用话刺了几句,不禁老脸一红。但她知道当时实在是己方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道:“当时,我教五大高手一起围攻楚天舒。谁知,楚天舒好象一点也不慌乱,反而大笑道:”好,这样斗起来才有点意思。‘他还不用剑,继续空手过招。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地争斗了约有两个时辰,堪堪打成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们在屋顶拼斗,我在下面却看得心胆俱寒。天下间竟然有这等神奇的武功。要知道,我教中这几位高手,随随便便一个人跑到外面去,都能在江湖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般门派中所谓的掌门啦高手啦,在他们眼中就和一堆臭狗屎一般,根本不屑一顾。如今,楚天舒居然空手以一对五,丝毫不落下风。照这样看来,这楚天舒的武功简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我远远望见他在众人的包围圈中腾挪闪避轻松自如,胜似闲庭信步,只怕这楚天舒长剑一出,便是我方众人落败之时。”   “果然,没过多久,楚天舒突然长笑一声说道:”各位好身手,楚某空手应敌只怕无法得胜了。我恰于日前新得了一柄神剑,剑长三尺四寸,名曰空梦残月,想请诸位一起品评品评。但恐其太过锋利,还请诸位多加小心。‘他话音未落,只见剑光一闪,我教中五位高手手中兵刃全被他用剑削断,并跌下屋顶,人人手捂右肩脸现惊骇之色。原来,楚天舒在削断他们兵刃的同时还用剑尖点了他们的肩井穴,使得他们再也无力动手。他们惊骇的倒不是楚天舒手中空梦残月剑削铁如泥般的锋利,而是他收发自如的惊人内力。因为用剑削断他们的兵刃并不难,只要内力够强,再加上他手中的神剑够锋利。但要在先用刚劲削断兵刃,转而马上用柔劲点他们的穴道,不刺伤到他们一点肌肤,这决非易事,而且在他们的感觉中好象是五人同时中招。“   “底下众人见楚天舒长剑一出,我方五人便败下阵来,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很显然,就是我们所有的人全都一起上去和他打斗,也不见得就能将他击退。但就这么投降认输,以后我们天魔宫在武林中再也休想抬起头来。就在为难的时候,暗修罗王武展羽叫道:”姓楚的,你凭着一把神剑在手,就算赢了我们也不光采,有本事的就换了兵器再来打过!‘“   楚灵听到这里不禁笑了出来:“婆婆,你们天魔宫的人脸皮未免太厚了些,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都替他们脸红。”   应不悔叹了口气道:“那时,我们也是没办法,难不成就此向你爹爹服输投降?那我们这些人以后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所以,武展羽这一番话说了出来,虽然人人觉得不够光明磊落,却没有人出言制止。楚天舒听了也不生气,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来打过。只要我削断了一支兵器,伤到了一个人的身体,楚某立刻下山不再和诸位纠缠。但若我侥幸赢了,还请诸位告知凌教主下落。‘我们见楚天舒自己说出如此苛刻的条件,知道若这一战我们仍然败了,那我们也不用再出来混了,直接抹脖子死了算了,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为了慎重起见,除了原先和楚天舒拼斗过的五人,其他没动过手的十三个人一起上阵。“   楚灵插口道:“婆婆,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上去和我爹爹打了罢?”   鹰刀暗暗摇头,要一个女人不说话,实在比让一只母猪上树还难。楚灵几番出言讥讽天魔宫,若是应不悔脾气差些,难免就要吃亏了,好在这应不悔看来颇为喜爱楚灵,才没有对楚灵不利。但若楚灵嘴里再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则就很难保证应不悔仍然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应不悔叹息一声道:“在那种情况之下,我是不能够置之不理的。因为事情已经不再是私人恩怨,而是关系到本门的生死存亡,作为天魔宫的人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所以,我也只好和教中诸人共同进退了。这一战和先前又有所不同,楚天舒既然言明在先不伤害我们身体,又不削断我们的兵器,除非是将我们一个个全都点了穴道,否则,我真不知道他怎样才能赢得了我们。”   楚灵道:“那我爹爹是用什么方法赢你们的?”   鹰刀见实在管不住楚灵的嘴巴,也只好管住自己的嘴巴,闷声不响地听她们说话。   应不悔道:“你爹爹没有赢我们。”   楚灵急道:“我爹爹输了?为什么?”   应不悔摇摇头道:“也不算输。”   楚灵奇道:“又不赢又不输,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不悔道:“那一战还没打完,你爹爹就走了。当时,我们十三个人一起围攻你爹爹,一直打到快天亮了,还是没能逼退他。若是他不遵守先前说出的话,只怕我们早就输了。就在这时,你爹爹说了句:”且看我这招龙翔九天,诸位小心了!‘他腾身跃起,长剑在空中连挽九朵剑花,然后举剑下击。我们人人觉得他全身劲力是向自己一人攻来的,纷纷拿兵刃去挡。谁知,一沾上他的剑便再也甩他不开,象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一样。就这样,他一支剑压得我们十三人动弹不得。我们若是放开兵刃便是我们输了,但不放兵刃,却觉得一股股内力涌进身体里,难以抵挡。事后,我们众人一起研究,觉得一个人决不可能拥有如此高的内力,可以以一人之力来攻我们十三人,还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你爹爹肯定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法,将我们的内力借去,借力打力。一般来说,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在武林中许多门派都会这种功夫,但那只是指外力,可楚天舒连我们的内力也能借了去,那就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得到的。当时我们形势紧急,没能想到这些,只觉得楚天舒宛若天神下凡,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抵挡得住的,心里越想越怕,几乎连最后一点抵抗的勇气也将丧失掉了。眼见楚天舒的内力如同潮水般涌过来,我和其他几个武功差点的受他内力挤压,已几乎连血都快吐出来了,只要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刻钟时间,我们这些人非得吐血而亡。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啸声。楚天舒听了眉头一皱,猛然撤剑,说道:“对不起诸位,楚某身有急事先告辞了。请转告凌教主,楚天舒已践了五年前的约会,只可惜却和他失之交臂没能见面,楚某深以为憾。若凌教主还有什么话要说,请他来东海蓬莱仙阁一聚。’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时,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人走之后,我们身上的劲力方消。但这内劲去的太快,我们原本正在拼尽全力苦苦抵挡,突然之间所有的压力全消,使得我们一时间不能适应。就象你原本用了千斤的力气准备去推一块巨石,但突然间那块巨石变成了一张树叶,所有的力气倒卷而回,其中的难受可想而知。这一着使得我们个个口吐鲜血,受伤不轻。”   楚灵道:“我爹爹就这样走了?他没有回来?”   应不悔点了点头。   楚灵哦了一声,突然又问道:“后来怎样?你们不是要选教主吗?也不选了?”   应不悔道:“经过你爹爹这么一闹,人人落得个灰头土脸,颜面无光,谁还有什么心思抢教主之位?”   鹰刀遥想楚天舒当年一剑压住天魔宫十三位高手的绝世风姿,心中热血沸腾,心神为之倾倒不已。只觉得,做人若能象楚天舒一般英雄豪强,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他在心中敬佩,口里却已脱口赞道:“灵儿,原来你爹爹这般厉害。要是能见上他老人家一面那就好了。”   楚灵见鹰刀称赞自己的父亲,心里很是高兴。她笑道:“要见我爹爹还不容易?等你去天魔宫回来之后,我带你去见他。”   应不悔在一旁冷笑道:“我既然知道了你们和楚天舒的关系了,还会放过你们吗?”   鹰刀和楚灵一楞,知道只顾着听应不悔说故事,倒忘了眼前的危机了。鹰刀眼睛一转道:“婆婆,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应不悔奇道:“怎么不对?楚天舒是我教的大对头。我这么说又有什么不对?”   鹰刀笑道:“当然不对了。依我看来,楚天舒不但不是你们的敌人,反而是你们的恩人。你们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